严杨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胖男人,缓慢地点了下头。
在他点下头的一刹那,胖男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但显然伤得很重。他既没有发出声音,也没能移动一毫。
曾青青手指抓紧了小腿,脸上倒没什么表情。
严杨北喂完胖男人,把剩下的果子往她手里塞。曾青青也不客气,一个一个慢慢吃着,眼睛盯着蜡烛上冒着的小小青烟,看着它若隐若现地朝着洞口袅袅而去。
胖男人眯着眼睛躺着,身体小幅度的不住颤抖。
严杨北竖着耳朵听了会,估摸着雨停了,正要往招呼曾青青出去,胖男人猛地一使劲,伸手抓住了他的毛茸茸脚腕。
严杨北明显愣住了,曾青青把最后一个果子塞进嘴巴里,轻笑出声:“这里太黑了,又闷,他一个人呆着太难受了吧。”
严杨北深以为然,果然先背着胖子男往洞外爬去。
曾青青一个人留在山洞里,心跳却越来越快,一直快得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摸了摸肚子,没什么把握,又去看那只臭气熏天的铁桶,心里的主意渐渐定了下来。
正想的出神,严杨北又进来了,她收拾好东西,吹熄烛火,趴到他背上,也跟着出了洞。
那胖男人像腐烂到一半的木瓜,歪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嘴巴呼呼地喘着气。
严杨北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背起他,让曾青青跟着走。
雨后的森林里到处都是水,泥里是水,草叶上是水,随手在树干上一摸,也抹得一手精湿。
曾青青跟在两人后面,脚步不停,手也没闲着,不时抓几把草叶子捏在手里,一路走一路揉,揉完继续扯,手心沾满了泥沙和草汁。
反正,草木不入众生么。
严杨北先把胖男人背了进去,再抱紧了曾青青往里面爬。
曾青青回搂着他脖子,眼睛在黑暗中睁的很大,嘴巴反复地张了几次,话还没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就到出口了。
山崖下的风一阵阵吹进来,带着丝丝凉意。胖男人已经被严杨北送到上方洞穴里去了,曾青青抓着藤蔓爬上去,正看见他躺在自己原本躺过的干草上□——大约在被搬动的时候碰到了伤口。
曾青青往豁口下看,严杨北正奋力甩着脑袋上的水珠,显然也打算上来。
“我把吃的落在外面了,”曾青青摸了摸自己腰部,有些歉疚地从上往下看着他。严杨北随着她的动作往她腰上看了一眼,点点头,转身往洞口去了。
胖男人痉挛了一下,似乎想要挣扎着坐起来。
曾青青一直看着严杨北整个人都消失在了洞口处,才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胖男人。
山洞太矮,她只能膝行着靠过去,然后双手抓住他满是肥肉的脚踝,使出全身的力气往豁口处拖去。
胖男人闷哼了几声,两手抓了两大把干草,连带着身下拖动时带着的干草,一并从豁口处摔了下去。
干草洒了一地,连藤蔓都被扯断了半截。曾青青敏捷地跳了下来,一刻也不犹豫地拖着他继续往山崖边走。
风这么大,山这么高,崖壁这么陡峭。
他挣扎地这么无力,较之她当时求饶的声音,都显得逊色不少。
她听到洞口处传来轻微的声响,知道是严杨北要进来了。靠近山崖之后,她改拖为推,把人一点点往下方没有石台的山崖推去。
胖男子惊恐的张大嘴巴,眼睛瞪大,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他甚至还用手抓住了她的袖子。
曾青青扭头看了眼洞口,抓起一块石头,用力地砸在胖男人手上。一直砸出了血,才把他的五根手指掰开。
她似乎嘶吼了一声,又似乎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但双手一定用劲了。
胖男人带着纷纷扬扬的干草,骨碌一下就滚落了下去。
山崖的风又一次吹到了她脸上,吹的她心里欢喜无限,又吹得她浑身发冷,发颤。
她在湿漉漉的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伸出脑袋往下看。
崖下一如既往的满是碧绿的林海,呼啸的风声。
曾青青抹了一下额头,满是冷汗,再去摸眼角,竟然也湿了。她最后摸了下肚子,扯了下嘴角,似乎是想笑,但很快歪成了一个往下耷拉的弧形。
☆、、兽心人心隔肚皮
严杨北进来的时候,曾青青已经站起来了,但是头发蓬乱,满手血渍,袖子也扯破了一只。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然后又转到泥地上、凌乱的干草碎末上、断藤上、豁口上……
最终,他把那一大包果子递给她,抬手抓着那截断藤,爬了上去。曾青青擦干净手,又整理了头发和衣服,犹豫了会,也爬回上方洞穴。严杨北正在铺乱掉的干草,头垂着,看不清什么表情。
曾青青这时开始忐忑起来——他看到了,看到我杀人了?
曾青青把“杀人”两个字反复在心里念了几遍,还是没有什么真实感。只觉得自己不像是自己,手不像是手,脚不像是脚。
眼睛看到的,手掌摸到的,仿佛全都成了不相干的东西。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弱小的,被侮辱被侵害;无力反抗的,被蚕食被毁灭。
她又养成了一个习惯,隔不多久就要趴着豁口往山崖方向看。半夜起了噩梦,还能看到那双浮肿的眼睛——瞪的那么大,黑的像个枪洞。
曾青青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怀孕了,但手摸到肚子时,还是忍不住自言自语:
我杀了他,连你一起迟早都要杀光!
夜夜梦魇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