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容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忘了皇帝一眼,却瞥见他手中的手钏,只觉得熟悉非常。那串手珠不是她去年送进宫的年礼吗?还是她看着一些珊瑚边角料觉得可惜,一个个磨圆了,每个珠子都雕刻了一朵芍药花,那芍药花形态各不相同。因不舍得送那些贵重的首饰,便把这心血来潮雕刻的珊瑚手钏放进给婕妤娘娘的年礼中送进了宫来。
“臣妇请问圣人,婕妤娘娘招臣妇进宫,却许久未见人影,臣妇无知,只请圣人差遣奴婢帮臣妇问问婕妤娘娘。”婉容小心的措辞。她一向心思敏慧,早就知道这情况不对劲了。
皇帝是个很英俊的中年男子,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
他淡淡的笑了笑,指着对面的墩子:“你坐吧,这么跟朕说话也不嫌累的慌?”
婉容咬咬牙,坐了上去,却只坐了半个屁股,并不敢真的放松下来。
“这回,并非你姐姐宣召你,而是朕宣召你。”皇帝笑着,说出让婉容惊慌失措的话来。
婉容垂下眼,手腕攥的紧紧地,掩盖在宽大的袖子中,只是看的不大清楚罢了:“不知圣人招臣妇何事?既然是圣人宣召,为何要说是婕妤娘娘宣召?”
婉容说话的语气很是平和淡然,然而问的话却尖锐非常。
皇帝了然笑笑:“朕有事问你,自然便会宣召你。你不必疑惑。朕且问你,那惊鸿舞和长河调可是你所做?”
婉容抬头,看着皇帝那双幽深的眼睛,心中努力稳稳心神:“圣人缘何问此?那惊鸿舞臣妇也听说过,婕妤娘娘才华横溢,竟能将昔日梅贵妃娘娘的惊鸿舞重新现世,臣妇是极为佩服婕妤娘娘的。至于长河调,臣妇更不知圣人所说之物为何。”
她一脸坦然,皇帝冷哼两声,走过去,抬起婉容的下巴,捏着她抬眼看着他:“你且不用跟朕打马虎眼。你那婕妤姐姐是如何绣花枕头内里草包,朕不信你会不知。若不是你这个军师在身后帮着,她那样无知女子,朕会册封为婕妤,你真真是小看朕了。这手钏也是你所做,朕倒是不知丽婕妤的妹子竟是如此知情知趣,又有才气的女子呢。”
婉容心中咯噔一声,面上却仍旧是淡然相对,对上皇帝那视线:“臣妇不知圣人缘何有如此怒气。纵然臣妇帮助姐姐争宠,用了些手段。可圣人也知,我家姐姐性子太直,不会揣摩圣意,姐姐一身荣辱又关系臣妇祖母爹爹,臣妇便是帮了婕妤娘娘,也是人之常情。圣人缘何会怪罪臣妇?”
皇帝眼光幽深,看了婉容半晌,忽的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婉容:“果然是个伶牙俐齿的。跟你那愚蠢姐姐倒是不同。听说你成亲了?嫁的是哪家的小子?”
婉容稳稳心神,探不清这皇帝到底想的什么,只如实回答了:“臣妇三日前已加入二等忠义侯李家。臣妇的夫君便是李家长子李子恒,现在是西山大营的正五品都尉。”
皇帝沉吟片刻,半晌才道:“原是他们家的小子,倒也不算辱没。”
皇帝定定的看着婉容,婉容低着头也不敢插话。余光瞥见那香炉之间的袅袅烟气缓缓上升,窗棱中有一束光照射进来,越发显得如梦似幻。
“如此佳人,竟不是朕之嫔妃,着实遗憾。本来以为你姐姐丽婕妤能做出长河调和惊鸿舞,纵然人蠢了点,朕也愿意给她些宠爱。没想到就连那才情都是别人代笔。唐氏,你说说,朕本以为的绝代佳人真面目竟是如此,你叫朕如何想?”
皇帝高临下,看着跪着的婉容,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
他并没有雷霆震怒,婉容却感受到厚重的压力,紧攥着的手心都是冷汗。跪着的膝盖虽然有厚厚的地毯,却仍旧硌的生疼。
婉容咬紧牙关,倔强的扬起头:“圣人所认为的绝代佳人,臣妇不说别人,只那位德妃娘娘,贵妃娘娘,便真的如同圣人所想?婕妤娘娘确才情不高,可容貌绝丽也是事实。那惊鸿舞虽然是臣妇所作,可若不是婕妤娘娘用心苦练,圣人又怎能看到这曾经惊动天下的绝冠之舞?圣人便是怪罪婕妤娘娘欺瞒,可婕妤娘娘一片苦心,圣人怎能轻易抹杀。”
皇帝看着婉容,眼中欣赏之意更甚,一把拉起婉容坐到自己的怀中,手掌中是不盈一握的腰肢。
婉容大惊,不断的挣扎起来:“请圣人自重,臣妇已经嫁人。”
皇帝虽然养尊处优,可射箭骑马练武功却一样都没有落下。手上的力气怎么是婉容一个小小的闺阁女子能撼动的。
皇帝禁锢住婉容,在她耳边轻轻耳语,喷出来的灼热气息让婉容觉得心惊胆战。
“朕心爱你,像你这般的绝代佳人本就应该做朕的嫔妃。你说可好?”皇帝悠闲的笑着,大手抬起婉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
婉容恶心的想要吐,她都不知帮助唐婉慧争宠,然会把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死命的定了定心神,她不能答错,若是回答错了,恐怕会连累唐家和李家。
“圣人乃是圣明之君,若真为臣妇如此,圣人便不怕担上昏聩之名嘛?夺臣子之妻,虽然我夫君只是小小的五品都尉。可我公公却是户部侍郎,一直得圣人重用,夫君外祖更是朝廷二品大员。若圣人此事传出去,岂不是寒了众将士的心?圣人富有四海,天下的美人都是您的囊肿之物,圣人又何必执着于臣妇?”
婉容的眼光坦坦荡荡,看着皇帝没有一丝的抱怨。
皇帝目光一顿,缓缓松开禁锢着婉容的手臂,背着手隔着窗子看向远方:“你说的不错,朕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大动干戈。朕虽然富有四海,却得不到想要的女人,到底是掣肘了。你这妇人看的倒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