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耐心地听着这些絮絮叨叨、与她的目标无关的信息,并且还适时地问:“但是?”
“但是朱利安船长不久前刚刚出了意外。”海沃德摊了摊手,“他在一个不该停靠的岛屿停泊了,最后船上的人死的死疯的疯,为此还不得不重新招募水手……哦,他招的是学徒,估计也是知道自己招不来正式水手。
“但值得一提的是,他出事的这一次航行,船上并没有其他的乘客,只有这位船长与他的书记官、水手们。综合来说,即便他会进行一些有风险的行动,他也很有自知之明地不会波及到乘客。”
“所以他仍旧是一个相对可靠的选项。”
“毕竟其他的船长更加不可靠。”
凯瑟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海沃德又说:“至于那位麦克·道尔船长,我得说他也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他是个老实人。他可能笨拙了点、胆小了点,但他绝对是信得过的选择,他甚至还得到了乔伊特家族的赞助。”
“那么他的问题是?”
“……没有人能永远避开海上的风浪。”海沃德仿若答非所问,“每一个出海的人事实上都立于死亡的边缘。如果要选,那么我并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他太无知了。”凯瑟琳明白了海沃德的意思,“他以为海洋只是海洋。”
“普通人可以毫无防备地登上他的船,但我们不行。”海沃德仰起头,望向黑暗中的天花板,但或许他的目光也穿透了天花板,“秘密和疯狂会被我们吸引而来,我们反而会给他带去灾厄。”
凯瑟琳突然问:“你是星群的信徒?”
海沃德收回视线,又懒散地回答:“很明显吗?不过我和塔那群人聊不来。”
“只有星群的信徒才会频繁提及灾厄和疯狂,笃信力量是一种诅咒。”凯瑟琳十分客观地描述着。
海沃德无语片刻,然后说:“这是刻板印象,女士!我们只是了解更多神秘学知识而已!”
凯瑟琳无动于衷地注视着他。
海沃德讪讪,他又说:“我还以为您会对我……喊打喊杀,您知道的,太阳与星群的关系并不好。”
“我并不是以太阳骑士的身份出行,而只是以凯瑟琳·贝休恩的名义出现。”凯瑟琳平淡地说,“况且,在克里斯琴,我已经杀得够多了。”
海沃德感觉后脖一凉,干笑两声应付过去。
“那么,我会选择朱利安·邓莫尔船长的船队。”凯瑟琳回归了最初的话题,“感谢你提供的消息,我需要付出什么报酬?”
“不需要,我跟您一个打算。如果您未来愿意照拂我一下,那就太好了。”海沃德说。
凯瑟琳微微皱眉,随后又松开。她说:“如果在海上发生什么事,我自然会保证船上人们的安全。”
这就是太阳骑士吗?海沃德心想。
尽管人们对太阳教廷的霸道、强权颇有微词,但是太阳骑士却总是受人尊敬的。这或许与他们的作风有一定的关系——公正、怜悯、仁慈、友善,只要不是对着异教徒或者异端,那么太阳骑士一定是值得信任的队友。
……当然,也仅限于太阳骑士。
太阳教廷并不只有太阳骑士这样的信徒,还有一批隐藏得更深、更为疯狂与坚定的行动执行人,人们往往会将后者称为“执刑官”。
太阳骑士或许是太阳温暖、友善的那一面,而太阳执刑官却是太阳强大、威严的那一面。
海沃德便说:“谢谢您。”
凯瑟琳摇了摇头,就与海沃德道别,离开了这个小屋。
她信步走到港口边上,遥望着海面。夜晚,月亮的光辉轻柔地洒在平静的水面,偶有一阵风,就带去一阵波光粼粼的明亮纹路,仿佛仍在白日。
但这不是白日。
她想到自己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不明来历的年轻人。他对力量有着过于旺盛的好奇心,可这好奇心将会如何收场?
她想到不久前碰到的那起火灾。为了求取更好的生活,却恰恰毁了自己如今的生活。最后仅剩下那个孤独茫然的小女孩,在这复杂的世界中游荡、飘零,无处可去。
她又想到刚刚的那位海沃德先生。颓丧、懒散又神思恍惚。一个星群的信徒,因为与塔的冲突而不得不远走雾兰,如此才能够安心进阶。
在这个世界上,游灵、哭鬼与疯子,从不罕见。
可神明如果真的如此仁慈,为什么还要放任这些对立与冲突、悲剧与死亡的发生?
“吾神,我仍旧未能寻找到一个答案。”她轻柔低语,“我们掌握这份力量,究竟是为了什么?”
月亮听见了她的疑惑,却同样不会给出任何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