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钺说:“我能在院中散散步吗?”
林景程客气地笑着说:“您只要不出这个院子,其他您随意,卑下只是个当差的,唐处长要体谅卑下一二!”
唐钺说:“放心,我们合作向来愉快!我只在院中走走!”
唐钺在前后院转了两圈,天色已经渐暗,回到会议室不过几分钟,段秋风就提着一瓶酒出现在门口。见到唐钺并未吃惊,段秋风说:“老弟,一别数年,可想杀为兄了,只是如今你我隔着这高墙,都怪为兄以前走错了路,愧对党国,愧对父老,更无颜见老弟啊!”
唐钺笑道:“段兄,时时勇立潮头,又能疾风逆转,于乱世间博一线生机,让兄弟佩服。兜兜转转,现在我们又坐在一起喝酒,时也势也!”唐钺说着找了杯子,倒了满满两杯酒,二人坐下都喝了一口,段秋风看着唐钺的表情问道:“难喝吧?这是老兄我这半生以来,喝的最难喝的酒了,不过难喝总比没有的好。”
唐钺忍着嘴里的苦涩说:“这不会是你用酒精自己兑的吧,我要中毒殉国了,你记着去领功!”
段秋风笑道:“谁让你不带瓶好酒来,别说不知道我在这啊,上次你明明就看见我了。老弟你今晚屈居寒地,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么快,党国就开始搞内部整肃了?你不会也搞骑墙这套了吧?被党国现了?”
唐钺说:“我就不能是想你了,找老友叙叙旧?”
段秋风说:“你拉倒吧,还从来没有你这个军衔的长官在此过夜!与民同乐,这个地方不适合!若是出事了,倒正好给你陪葬!”
唐钺说:“什么都瞒不过段处长的法眼,不瞒老兄,我确实等着自清过关呢!”
段秋风喝了一口酒说:“伴君如伴虎,跟日本人一样,都难伺候。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尤其是老弟你,条条大路你都能走得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呀,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唐钺说:“那就借您吉言,喝酒!”
段秋风说:“能说说你此次要过的坎吗?”
唐钺说:“除非你不想活,知道得越多,死的越快,这是咱们这行的小法老诅咒。不过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自证哪些清白?”
段秋风将腿放在椅子上,向后仰躺在沙上,思忖着说:“现在党国的心腹之患,已不是日本人了,不用想都知道,你这个级别,能被怀疑,绝不是贪了几块银元,更不会是因为娶了几个姨太太,老弟你身在在其中,哪能不清楚,现在到了兄弟阋墙的时候了,再不与那边划清界限,委员长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唐钺半躺在行军床上,喝着酒说:“段兄身陷此地,却对天下事了如指掌,佩服!”
段秋风说:“你不看看我是干啥的,每天机器一开,往来电报如织,我能截获的,不比你们少,只是我愿不愿意看而已。庄沐春此人,你得小心,他的野心,可不是一个小小的电监室。”
唐钺说:“党国正是用人之际,庄沐春只是识时务者而已,段兄当初若是早些收手,凭你的资历和技术,调查处都是你囊中之物。”
段秋风说:“那时不是被排挤、书生意气嘛,再说汪先生也是救国于水火之中,我等的追随,可不是为了当汉奸,也是为了救国图存,只是时势证明,汪先生错了,我们跟错人了,委员长才是救国之领袖。”
唐钺说:“现在归来亦不算晚,电监室事务,早晚还要依赖段兄,庄沐春一个门外汉,只不过是虚撑门面之人而已。”
段秋风说:“庄沐春此人,不可深交,嫉贤妒能、心胸狭窄,我恐怕在此无出头之日,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唐钺纳闷地问:“此话怎讲?他留你在此,不是惜才吗?不是知音,他于段兄亦有知遇之情啊?”
段秋风说:“你一定认为我是鼠两端的白羊狼,所以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你只需小心,他对你倒似乎更有恨意,相信为兄的眼睛和感觉即可。”
唐钺笑道:“段兄离间成功,我记下了。”
段秋风也笑:“老弟当年弃暗投明,老兄佩服,其实有此意向者,远不止老弟一人。当年只是没想到,秦城竟是共党,我们同乡,我竟一点没察觉,此种人才是党国心腹大患啊。”
唐钺问道:“当时怎么现他是共谍的?”
段秋风说:“当年延安从南洋华人手里募集了一批经费,那批经费转道上海,电文被截获,秦城是电报经手人之一,消息泄露后,他又屡次出现在敏感地方,日本人就盯上他了,幸亏他跑得快,据说再有一晚他就被摁住了。”
唐钺说:“秦城这人深不可测,他是共谍不足为奇。”
二人正聊着,林景程敲门进来,向唐钺说:“天晚了,那边要锁门了,段教员应该回去了。”
段秋风起身说:“老弟,你是能人,什么困境于你都是暂时的,以后记得老兄在此,老兄已迷途知返,愿为党国再效犬马之力。”
唐钺点头说:“兄弟记下,段兄早点歇息。”看着段秋风离开,唐钺相信办公楼一定也被锁了,看着门口墙上的人影,唐钺知道,离开这里对于常人并非易事。
次日九点,苗振邦和沈知秋、庄沐春才乘车来到,唐钺从窗口看去,觉得苗振邦似乎不如昨日有精神。待三人坐到会议室,苗振邦眼圈是黑的,他们应该是熬夜了,连夜突审,应该是从哪里打开缺口了,唐钺不由担心,是谁被他们扣下了呢?
苗振邦先开口:“唐处长,昨晚休息得可好?”看着唐钺点头,苗振邦又说:“今天还有一些事项需要请教,希望唐处长配合。”
唐钺笑道:“那是自然,苗特派员但问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