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生们吓得又跪下一片,一声不敢吭。
“哼,本官进士出身,诗坛素有薄名,判卷二十年,从未走眼。
案文章,化用圣人言,独树一帜,言见宾如见仁,人分九类,仁有殊异,各有应对。这小题大作之法,见微知著,博大昌明,就是放在乡试,也能取中,何况小小县试?”
“头筹诗作,与你们更是云泥。就是让你们作弊,你们也做不出这等名堂!”
方灼芝这般夸大,叫顾劳斯听得老脸热。
这卷子多少水份,他心里还是清楚的。
带公考班时,他偶尔也会遇到那类不开窍的铁疙瘩,只会死记硬背,不会灵活变通,见到对策、应用类题型直接傻眼。为了应对,顾劳斯开出一种万能归类概括法,但凡需要列观点、讲做法的,直接罗列套用官方定论。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但也足以傲视公考,叫他们成功上岸。
这方法唯一的难处,就是要花大功夫作海量机械性记诵。
堂上,方灼芝还在锐评,“第二篇‘使民仁于下,君子之道至矣’,第三篇‘贤者先难而后获,敬民如宾,仁生于恭谨也’,技法娴熟、法度严谨,皆是小题中佼佼;再往下,或破题高明,有独到之处,或文辞犀利,是可造之才,如此明明白白。技不如人,却反怪他人?社师乡学就这样教你们为人之道?”
说穿了,不过是嫉妒。
最后一声厉斥,当头棒喝,叫那些惶惶从众者羞愧不已。
他们多非县城人士,哪里识得什么纨绔废柴?舞弊之说,只是被煽动,跟着泄罢了。
是以,他们认错也很干脆,一群人叩拜行礼,高呼“学生罪过”。
事到如此,天色又不早,方灼芝原本打算轻拿轻放,惩治几人立个威便作罢。
哪知为那人却豁去性命,不依不饶。
“学生查任抖胆陈情,我说的舞弊,可不专指阅卷放水,也指……徇私泄题。”
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汪铭垂着眼,似乎颇有兴趣,“哦?何出此言?”
方灼芝张口欲言,却被他抬手遏止,“方大人,不如耐心听完。”
查任一双鼠目,令人印象颇深。
正是早前用镜听卜卦“不中”后,拽着村妇大闹的那位。
顾悄仔细打量,才现他脸色涨红,眼中惊恐混着狂热,十分不正常。
他有预感,县考真正的重头戏,这才粉墨登场。
“大人说我才学不够,我认。可有些人,当真就名副其实?这些卷子,答得是好,可如果答卷人,早就知晓题目,甚至,题目就是为了某些人而特意出的呢?”
此言一出,顾悄坐直了身子。
他可不想因为某些人,致使整场考试尽数作废。
“荒谬!”方灼芝面沉如水。
“那大人如何解释,您口中第二的文章,与浮票第一〇七那位,除开破题不同,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几乎雷同?”
顾云斐一听跳了起来。
“你血口喷人!一〇七根本不在这二十卷里,你如何得知他写的什么?”
“怎么,你心虚?他是不在这些卷子里,可他坐我右手边!”
查任笑得诡异,“到这地步,我也不怕说,第一场时,我全程看完他动作。除破题他尚能动笔,后面半篇,却是从舌下取出一小节芦管,夹带抄袭而来。”
“原本我不打算揭,可他所抄部分实在精妙,同样句子又出现在榜二文中!”
查任说到激动处,额角青筋暴起,双手撕扯着俩胁衣物,隐隐有癫狂之相,“这不是泄题是什么?一〇七叫徐闻,榜二叫顾云斐,哈哈哈,还有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