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我读书你不高兴?”顾悄奇道。
原疏连忙摇头,“怎么会呢?我只是感叹,你若进学,我还是个纨绔,以后就不是同路人了。”
顾悄拍了拍原疏侧肩,“那是什么话,想一路就跟我一块读书呗!”
原疏十分不好意思,“我脑子不开窍,学什么都入眼不入心,你以为我真不想上进啊?”
他声音渐渐低下去,“原家现在不大好,家里指望我能高中混个京官,可……可上次害你挨打,执塾给我下了通牒,若是旬考三次不及格,就不再收我了。”
说话间,少年口鼻间的热气凝成白白一层细雾,被冷风一吹散尽。
“明日便是最后一次旬考。其实,我今天来也是同你道别的。”他有些局促得呵气捂手,故作轻松道,“回去后,我也就指望家里花些钱帛,给我捐一个不入品的小官,在休宁县里消磨一生,生个大胖小子再重振家风了!”
活生生就是个古代科场版“生娃放羊”实例。
想到中年原疏耳提面命训小原疏念书的场景,顾悄没憋住笑出了声。
谁知乐极生悲,一阵冷风呛进气管,直令他咳出半个肺,不争气的眼睛又开始哗啦呼啦飙泪,直把原疏吓得够呛,生怕身娇体弱的顾三,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顾悄抹了把泪,捂了会冷风刮僵的鼻子,好不容易喘匀气,安慰道,“子野,没努力过,你又怎么知道不行?等会顾夫子给你开小灶补习,叫你明天旬考必过!”
少年眼里依稀还残留着些许泪光,映着天光,像无数星辰闪烁,令原疏不忍拒绝。
他心中并不信顾悄有这个本事,又珍惜顾悄善意,便敷衍允诺,“好,那我等着琰之。”
“哈哈哈,太好笑了。瞧我听到了什么?”
“顾悄这个废柴,竟然大言不惭要帮原家的废物过考!”
“废柴也不知道能教废物什么?教送礼走后门吗?”
顾氏自诩清贵之家,最是讲究格调。
族学傍山而建,仿园林的设计十分精巧。回廊曲径,一步一景。于是乎就出现这般修罗场。
二人这头闲聊,隔着一丛花廊竹林,悉数落入一墙之隔的他人耳中。
关键是,被嘲了,还看不到脸。
顾悄磨了磨牙,拉住上头的原疏,淡淡甩下一句,“尔曹何不溺自照,庸蠢相对犹不知。”
原疏一愣,似是没反应过来小公子吐脏,“琰之,这是什么意思?”
顾悄呵呵一笑,装模做样解释,“让他们撒尿照照自己,我们是废柴,他们就是蠢货。”
“你!”几人跳脚,可惜隔着回廊只能无能狂怒,“原子野,我等着看你被夫子扫地出门!”
“那可真抱歉,你等不到了。”怼完敌军,顾悄瞅着友军笑谑,“看样子,家学里这些关系你攀得实在不如何。”
原疏讪讪摸了摸鼻子。
顾悄笑他,“到底攀附,也得攀附我大哥二哥那样的,你讨好得都是些什么泥腿子?既然人家都嘲到脸上来了,那咱们也该让他们瞧瞧真本事。”
原疏心虚得狠,心道真本事?咱们有那玩意儿吗?你大哥二哥倒是有,可远水哪救得了近火?
顾悄可不管他腹诽,拖着同样拿不出手的小伙伴,一头钻进了学堂里。
大约顾老师自己都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就在古代“重新开张”了。
虽然学员除了他自己,只有一个满眼写着“我不信”的冤大头。
不过,原疏到底是原身好兄弟。
他十分给面子地配合顾悄“雅兴”,摸出崭新的青花竹叶白釉书灯,磕磕绊绊点了火。
两个废柴,搓着手吸着鼻涕,脑袋对着脑袋,囊萤映雪开始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