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诺一个人过了十年,最后在一家疗养院找到了骆闻声。
但是骆闻声已经患了老年痴呆症,流着口水,说话不清楚。疗养院的医护人员对这样无亲无故的老人照顾的也很不上心,他身上都生了疮。
余诺在骆闻声跟前蹲下来,闻着他身上的老人味,叫“骆闻声。”
“我是余诺。”
骆闻声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憔悴而瘦削。
骆闻声已经快要八十岁了。
余诺握着他苍老的手,这双手年轻的时候修长刚健,如今像是枯树枝一样。
但是是温热的,生命的热度。
他将骆闻声接到了家里,曾经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家,如今已经面临拆迁了。家里的一切陈设都保留着骆闻声走的时候的样子,但是骆闻声却认不出来了。
但家里又有人气了,余诺也把工作辞了,专心照顾他,给他洗澡,陪他晒太阳,天气晴好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坐在阳台上看夕阳,听微风细雨。
“微风伴着细雨,像我伴着可爱的你。”
恍然回到高中他们初相识的那一天,他啃着包子,背着书包慌里慌张地往学校跑,拐弯的时候一辆自行车来不及刹车将他撞倒在地上。胳膊磕得生疼,包子也掉落在地上,他爬起来,就看见骆闻声伸过来的那只手。
十七岁的骆闻声,青春阳光,眼神明亮。
骆闻声死的那天,忽然清醒了。那天早晨,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在拍他。他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眼含热泪的骆闻声。
骆闻声脑袋清楚了,可说话还是不清楚,叫“诺诺。”
哆哆嗦嗦的嘴唇,褐色的瞳孔蒙上了一层水雾。
余诺知道,就是这一天了。
他爬到骆闻声的怀里,骆闻声身上香香的,和从前一样的沐浴露,薄荷味的,骆闻声年轻的时候很爱干净,这是他闻了几十年的味道。
骆闻声抱着他,时间静默,骆闻声忽然剧烈喘息了起来,像是喘不过气来,余诺抓紧了他的衣服,却不敢看他,叫“骆闻声,骆闻声。”
骆闻声死的时候很难受,余诺跟着他一起死了一回。
宋琛在睡梦里哭出声来,身体一震,猛地醒了过来,才现是做梦了。
梦里自己像是余诺。
赵近东已经开了灯,惊异地看着他。
宋琛觉得窘迫而茫然,一只手搭在眼睛上,他感受到的不是头痛不适,而是伤心。好像他穿成的不是宋琛,而是余诺。
半夜被惊醒的赵近东只着睡衣,面色惊异地看着他。宋琛挥了他的人设,大声说“不要看我,关灯”
赵近东太过惊异,以至于都不知道怎么办,宋琛却已经裹着被子背过身去了。
他沉默了一会,便伸手又关了灯。
夜色静谧,赵近东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被子中间的空隙也是温热的,好像是被汗水和泪水熏潮了。宋琛因为是蜷缩起来的,双脚便伸了过来,脚板偶尔会蹭到他的腿。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身体没有,精神要再没有点火花,那肯定有一方是性冷淡。
显然,两个人都不是。
赵近东更不是。
他对于脆弱和眼泪浸染的宋琛,似乎有着一种近乎怪癖的欲望。被子里的热气熏着他,这陌生又哭泣的宋琛,叫他兴奋。
他都不知道宋琛也有这样软弱的一面。
他就侧过身来,在黑暗里看着宋琛的背影。
被子中间是空的,宋琛前面的被子捂的很紧实,后背却暴露在空气中,床那头的兰花灯光色氤氲,宋琛穿的是白色的睡衣,在深色的被褥映衬下也看得清轮廓。
他的身体其实是很清瘦的,年轻男子的身体,都是这样的形状。
宋琛觉得心里难过的厉害,心里却突然警醒起来。
我曹,他以后还会再穿越么
我曹。
我曹。
万一他再穿到自己写的文里面
如果穿到爱人老了以后,我还貌美如花里面
宋琛腾一下坐了起来,也不难过了。
我曹,他害怕呀。
赵近东本来在侧躺着看,被吓了一跳,立即闭上了眼睛,黑暗中微微睁开眼睛,就见宋琛呆呆地跪在床上,脸上还有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