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这几日应该没有先前那般难受了吧?”
“是的。”
墨渊满意地笑了笑,又将手上准备好的忘情散递给谢千砚,嘱咐道:“这是我托玄雾长老重新炼出的一炉丹药,药效更强,不过你按需服用即可,不必每日都服。”
“好的,师父。”
谢千砚伸手接过那瓶忘情散,眉宇之间没有任何变化,看起来对墨渊的叮嘱没有异议。墨渊心下更加满意,也对着谢千砚更放心了几分,于是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留给谢千砚单独修炼的时间。
看着墨渊的身影消失在山洞门口,谢千砚回头望了一眼深处仍然冒着白
气的涤心湖,也迈开脚步,回到自己的洞府内。一进入熟悉的地方,谢千砚便不再压制自己,五官逐渐变得扭曲。
冷汗一阵阵地冒出,渗在谢千砚的额头上,将他的额发打湿,变得黏稠。谢千砚的眉峰高高地聚合在一起,显出此时的不平静。嘴唇也在剧烈的疼痛下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与牙齿磕碰之间,不禁破了皮,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在空中蔓延开来。
这已经是第六次了。
谢千砚第六次去涤心湖,第六次承受抽骨溪髓的剧痛,第六次失控。
握着忘情散的手也随着身躯的抖动而颤抖,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指尖陷入在皮肉中,引起锥心刺骨的痛感,却又伴随着若有若无的酥麻感。谢千砚慢慢弯下身躯,席地而坐,费力地掰开忘情散的瓶塞,一股脑地从中倒出十几颗小小的药丸,放到嘴里,一口气咽了下去。
十几颗药丸一齐化开,淡淡的苦味出现在嘴中,冲淡了先前的血腥味,却又并不好受。谢千砚心神一动,运转丹田里的灵气,去加快药物生效的速度,直到那股疼痛越来越弱,才彻底收手。
不多时,谢千砚的面色开始好转,他扶着周边的桌角站了起来,顺手将忘情散盖好瓶塞,放到桌子上。谢千砚若有所思,伸手抚上脖颈上的那道伤痕,却只摸到光洁的肌肤。
没了。
谢千砚的嘴角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却又很快被他
压下。修士的自我恢复能力极强,楚见欢留下的伤疤要不是几次三番地裂开,早就在当天恢复如初,不会拖到现在。
粗粝的指腹触上肌肤,不断地摩挲着,仿佛那块伤疤还在那里,从未消失。
“怎么?既然忘不掉,为什么不去找她?”
一道熟悉的声音又在空荡的洞府中响起,但是谢千砚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只垂下眼帘,淡淡地应了一句:“不管什么原因,她既然决定和沈谌结亲,我就不会再去打扰他们。夺人所好,非君子所为。”
心魔忽然笑起来,发出骇人的笑声:“好,好,不夺人所好,你倒是个恪守礼节的君子,怕就只怕有一天你后悔了,连挽回的机会也没有。”
“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狠厉的话语回荡在偌大的洞府中,显出阴森中的可怖。
谢千砚却恍若未闻,幻化出无尘剑,开始今日的修炼。一下又一下,剑在空气中划出锋利的弧度,每一次的力度和动作都不曾改变,精确到像是个设立了严密程序的机器。
心魔仍在不甘心地劝说着,但每次刚开口就被凛冽的剑声打断,最后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无影无踪。谢千砚将自己与周围的其他环境隔绝开来,只不断地挥舞着剑,仿佛不知疲倦。
不知过了多久,谢千砚才放下了剑,只静静地站立着,调整着紊乱的呼吸。
空气中的波动也停了下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寂
静无声,除了谢千砚微弱的呼吸声,什么也没有。谢千砚不自主地抓紧手中的剑,定定地站在那里。
如一座雕塑。
没有生动的表情,没有自我的生气。
谢千砚没由来的地想,也许事情本该就是这样。楚见欢继续做她的合欢宗少宗主,和沈谌结为伴侣。自己还是千剑门的谢千砚,就和从前一样修无情道,等着继承千剑门的无情道。
她们就是两条本来不该相交的平行线,只是阴错阳差下有了交集。而现在,要回归正常不是理所当然的?
两条平行线交汇的瞬间,前一秒是初见,后一秒便是离别。每一次的见面,都是为未来谱写的序章预留的注脚。
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时空,同一个世界,却不再见面。
只盼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