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筠筠说,要请裴绎先走一趟东宫,这原是为着万无一失的打算,想让他借着为太子妃诊脉的理由,先同她打个招呼。
可裴绎却实在不爱多看她哪怕一眼,是以索性便将这一步省了,第二天入宣明殿觐见时,便直接与启元开门见山了。
“于礼而言,在清明宴前,臣本不该入宫觐见,扰了陛下安宁。但此事事关重大,迟恐有变,还望陛下恕臣唐突之罪。”
殿上,启元言笑晏晏,闻言宽和道:“卿有何事奏,但说无妨。”
裴绎佯作沉吟,半晌,才下了决心般道:“陛下容禀,是关于京畿疫情之事。”
启元眉头一皱。
未待发问,便听裴绎继续解释道:“陛下知道,臣出身朗月,平日闻听哪里有疑难杂症,都忍不住要亲自去看上一看,此间进京,听闻羽雁王代天巡视京畿疫情之事,臣实在心焦,私下里便亲自去京畿巡诊了一圈。”
王孙贵胄来京,四处游逛走动,这也算不上什么罪过,启元颔首道:“裴卿有心了,这也是关乎民生的大事,确然不可小视。”顿了顿,他疑惑道:“只是太医巡诊而回,却说京畿疫情并无大碍,朕也已指派太医院布下了施救的药草,近几日反馈回来的消息也说,染病民众多有痊愈之相,难道裴卿尚有忧心之处?”
裴绎道:“陛下,此疫若如太医所言,并无大碍,那臣自然也就不会白走这一趟,耽误您
的时间了。”
说着,他抬起头,眉眼轻蹙,目光郑重至极的问:“陛下可听过,皂血疫?”
啪嗒一声,启元霍然起身之际,拂落了御案上的一把镇纸。
内侍闻声进内,全被他挥袖赶了出去。启元正视着面前着坦然无比的年轻人,许久未曾说话。
裴绎见此,反而是三言两语的解释了眼下京畿真正的疫病情势,并且道出了他猜测之下,此事的始作俑者。
这其中,自然隐去了自己与元隽的互通有无,以及南岛之地,关于嬴昕踪迹的诸多具体之事。
最后,他还不忘为太医们说一句话:“皂血疫已有百年未曾现世,太医们生平未见,中原医典中的记载又大多模糊,其见而不识,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启元目色深沉,望着他充满了不信任,却又有遮掩不下的惶惑。
他问裴绎:“百年未曾现世……卿如何断定,京畿疫病,定然就是皂血疫?”
裴绎昂然一笑。
“就凭臣出身朗月裴氏,通读天下医典,手下从未有过不得救之人。”说着,他话锋一转,妖艳的眼中带着迫人的残忍:“陛下,皂血疫现实意味着什么,陛下不会不清楚罢。”
陛下当然明白。
他被这年轻的胸有成竹的模样激得双眼生疼,好半天,猛地深吸了一口气,道:“裴卿既来之,想必,当有法可医之。”
心道一句成了,裴绎缓缓一笑。
他只问了一句:“匿迹百年的皂血疫在
这个当口现世,罪魁祸首不会不知百鸟朝凤之时,裴氏之人定会来京朝拜,如此情况之嫌,陛下认为仅凭臣一人之力,能及时挽澜吗?”
“你的意思是,欲解此危,必得需要罪魁祸首襄助?”启元问道,想着被圈禁多时的舒潜,他还是难以相信:“你确定,舒潜就是罪魁祸首?”
裴绎道:“中原之境,知晓诱发皂血疫之法的人,定然出自舒家。”
“舒潜忠心紫泥嬴氏,早已不是秘密,若然他意欲对您皇权不利,可还有比清明宴更好的时机?您只消细想便是。”
说完这些,裴绎便不说话了。
许久之后,启元道:“就算你的话都说对了,然而舒潜这个人,性烈如火,他若能做出此事,必然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他问:“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转变心意,助你配药解危?”
裴绎道:“臣没有办法,只有一人荐。”
启元脱口问道:“谁?”
他说:“皇太子妃。”
启元蓦然一怔。
皇太子妃。
出身等天李氏,自小长在嬴宫的类阳帝姬。
裴绎说得不错,如果眼下还能有一人能在舒潜跟前说得上话,恐怕就只有皇太子妃了。
他深深看着裴绎,出口却向外唤道:“来人,”
内侍闻声入内,便听皇帝陛下吩咐道:“传皇后来。”
太子妃新近失子,尚且无法出门,启元帝又不便去东宫见儿媳妇,思量之下,也只有将此事交予皇后了。
皇后接了皇
命,心中不及惊骇担忧,便立马赶到东宫同太子妃说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