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感怀着自己命苦,却听长兄慢吞吞问道:“什么不好学,竟学会了听墙根儿,谁教你的?”
这话显然意
有所指。
元蘅虽不知他与裴筠筠初次见面那码子事,但也听得出他话中暗含的迁怒之意,立时道:“我这么聪明,当然无师自通的!”她说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往裴筠筠身前一挡,冲上面的人道:“你可不要乱发脾气哦!我可还生你的气呢!”
裴筠筠多少被她与元蔚这样没大没小的兄妹情意外到了。
再想想她与元隽在一起时的模样,这条修复亲情的路,简直任重道远。
元蔚盯了裴筠筠半天,最后将目光挪回妹妹身上,轻嗤了句:“呵,能耐了……”
这之后,他只不痛不痒的训诫了元蘅两句,便似乎真的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了。但是接下来,他却抛出了一个让裴筠筠很激动的消息。
消息的大意是,这回赐婚的事出的突然,步明修送聘也来得匆忙,府中没有主母,他身为家主,本该好生招待客人,主持定亲庶务。然而不巧的是,昨夜军中出了件急务,于是这一切的应当便都要退避三舍了。
“我明日启程去军中,你在府中要听你二哥的话,也不准对表哥无礼,”他将元蘅叫到跟前嘱咐,最后目光却转向了裴筠筠,一字一顿道:“……不要惹祸。”
裴筠筠在心里撇嘴。
元蘅低着头,只当这话也是嘱咐自己的,不由噘嘴道:“我哪有常惹祸嘛,可表哥又不是什么好人,我对他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
元蔚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
,问:“帮你脱离磐石的魔爪,他还不算好人呢?”
元蘅小脸一垮,极为委屈:“哥哥,我不喜欢他嘛……不要嫁给他。”
元蔚笑笑,也不说什么,就在那老老实实的接受了她一切的任性与撒娇。
裴筠筠看到眼前这副景象,心头微动,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是有些向往。
可惜,这辈子,这样的兄妹情,她是注定不会有了。
元蔚看不见她心中想什么,只看得见她脸上发自内心的笑,挑了挑眉,他问:“这么高兴?”
裴筠筠一愣,心道,这回你是真冤枉我了。
元蔚将妹妹拉到一边,起身朝她走来:“羁旅孤独,不如本王带你一起上路如何?”
她连连道:“奴婢怕惹殿下生气,还是不要了,不要了。”
元蔚勾唇一笑。
停在她身侧,他轻声缓言道:“我可提醒你,你呢,最好不要太过得意忘形,你太得意,我看了就不痛快,我一不痛快就爱忘事儿,一来二去的,有些东西放在哪儿了,说不定就给忘了。”
——比如,渥丹的解药。
裴筠筠一个激灵,忙打保证:“您放心,奴婢一定夹着尾巴做人,绝不让您不痛快!”
他拍了拍她的头顶,道:“乖。”
当晚的中秋家宴,元隽称病并未出席,不过因多了一个步明修,倒是衬得整个羽雁府都热闹了不少。
这人相貌好脾气佳,半点架子都没有,一个下午的功夫就在下人中培养出了极好的
口碑,元蘅红眼看着,只觉得丫鬟给这人端的月饼都比自己的要油亮好看,简直气煞人也!
于是好好的一个中秋佳节,愣是把个小宗姬憋屈的连月饼都只吃了一块,便带着侍女敢怒不敢言的离席了。
步明修与元蔚这一来一走,元蘅便成了府中最忙的人。
原因无他,只在于元隽那冰冷的性子不好靠近,下人们虽喜欢这位表公子,却也不敢同他没大没小,如此一来,这王府里就剩了元蘅一个能让他随意撩扯,又能与他有来有往的人了。
于是这阵子元蘅被他烦得不轻,刚开始还志气十足的愿意同他论黑白道理,可发现了这人无赖的本质上之后,可怜的小宗姬便只有躲的份儿了。
这日又一个大晴天,外头风清气朗,午后步明修同元隽下了盘棋出来,心中无聊,便直奔了玉虚阁。不想又是一个不巧,小丫头带着侍女满府里溜达去了。
见不着人他也不急,嘴里念了句既来之则安之,而后便被丫鬟让进了偏室里百无聊赖的等。
偏室一角正连着书阁,他等的时候长了,迈开步子一走,推了门便进了书阁。入目一副大案上三堆两垛的尽是笔墨书卷,仿佛这整座屋室的味道都被带的好闻了许多。
他近前一看,倒是没想到,这小表妹看上去童稚未蒙,肚子里却还有些墨水,寻常诗词文赋不算,竟还抄起了医理,学起了医道。
好奇心被挑起来,
他手下的动作便没停下,见此间并无什么私人信笺,便放心大胆的看了起来。
然而不多时,他翻看纸张的手猛然停住。
——满案的稚嫩笔迹间,他看到了一张与众不同的。
停顿须臾之后,他发了疯似的,强稳着浑身的颤抖,开始从这一堆笔墨中挑选出每一张的‘与众不同’。
到最后,统共,也不过拣出了那么三张纸而已。
而他,就看着这三张纸,目光里满是难以置信,满是惊愕无方,满是,不敢轻易认定的狂喜。
“漱华……”
许久,他双臂撑在案上,怕是惊扰了什么一样,轻轻的,唤出了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