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的一句打趣纵然颇具暧昧,可对于清寒殿请脉一事,裴筠筠却不敢不谨慎。
诚然,元隽的病十有八九是真的,可元蔚命自己前去诊脉的目的,就未必单纯了。
依着时辰到了清寒殿,元隽在内殿见她,上来先问了元蘅的病情,听得放心之后,方使她近前诊脉。
世子殿下似是才更了衣,一身素净的白愈发衬得他那张脸苍白如纸。裴筠筠跪在脚床边上,目光微抬,眼睁睁的看着他挽了袖口,将一截苍白的手腕随意的置在白玉托上,恍惚间竟无二色。
分明是超凡脱尘的绝色,可这般映入眼中,却让她心尖隐隐抽疼。
元隽低眉瞥见她神色,好笑般随口一问:“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殿下身上有病痛,奴婢自是笑不出来的。”她一边答话,一边伸手切脉,然而肌肤触碰不过顷刻,她心里那点子消沉便被滔天的怒意取代了。
但见她霍然起身,四面八方的戾气一时间全都云集在了这一方容色之上,元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便听她厉声质问道:“谁有这个胆子!竟敢在你身上下毒?!”
“嗯……?”
比起她的失态,元隽却是对她直呼你我的失言更感兴趣。
对上他清冷如箭的目光,裴筠筠霎然回神,随即后退一步跪了下来:“奴婢失言,奴婢,奴婢的意思是,您身上的毒……”
她顿了顿,原本是想捋顺言辞,力求将他所中
之毒扼要道明,但也就是这一顿之间,她忽然领会到了什么——
元隽的反应,实在太平淡了。
没有惊讶,没有恼怒,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来计较自己的失言。
她讶然抬首,犹疑道:“……您自己清楚?”
榻上的人解下广袖,唇边掠过一抹清凉的笑意,微一颔首:“倒是真不笨。”
裴筠筠眉头紧锁。
元隽极具审视意味的目光朝她望去,淡道:“手下也有点真功夫——不过这也不能排除,解铃并非系铃人。”
心道一声果然,裴筠筠压下一声呼之欲出的冷笑,却未能浇熄腔中怒火,转瞬言道:“殿下明察,玉虚宗姬病起前,奴婢并未近过玉虚阁左右,而宗姬病发当时,奴婢正在清宵殿中受审,小王爷亦可以证明。”
来清寒殿应诊之前,她曾猜测过,元蔚此举的目的或许便是要借着元隽的病探一探自己手下究竟有没有真功夫,而这有无之间,便是为自己是否有能力为元蘅医治加以佐证。
如今事态发展,正应了她猜测无误,可一句解铃并非系铃人的质疑从元隽口中说出来,撞上她眼下的火气,却如同拔了她的逆鳞。
元隽自是听出她话里带着不恭敬,但却未加计较,只道:“兄长同朗月王不熟,可我却是亲自走过朗月岛的。那岛上的药有多灵,从来都是只有人想不到的。”
换做搭脉之前听到这番八九不离十的猜测,她只有小心谨慎去
应对的份儿,可这会儿却又不一样了。
世子语罢,她低眉赌气似的言道:“那殿下的意思,便是断定了此番宗姬病事从头到尾都是奴婢的一番算计?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多此一举,不若直接下令诛杀来得干脆!反正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终于被这横冲直撞的语气扰出了烦忧,他轻啧一声,问道:“你这丫头,发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