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清雲,別嚇他們了。」穆可終於發話道。
柯清雲只是抿了抿嘴,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表示同意。
「什麼意思?」周允瑞問道。
杜宇旭則謹慎地選擇繼續沉默旁觀。——儘管事情很可能與他有關。
「沒什麼意思。就是之前我說的都是嚇唬你們的。我不過是想試探一下雁皇你的底線在哪兒?
「沒想到,原來就算要你真把雁國給『賣』了,你先顧慮的也還是能否保全你自己?
「——你的身體可比你的所謂『以為』『認為』要更誠實得多。
「既如此,那我也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說著,柯清雲就收斂了玩笑口吻,一臉嚴肅地對周允瑞要求道:
「我族的意思是,只要求負責主管『杜家軍』的軍費開支這部分。至於其他的,依然還是由雁皇你來指定人選負責管理。
「而且,有我族在背後支持你,朝野上下將再沒人敢違逆你的意願。
「同時,你也可以派人來跟隨我族,學習我族是如何管控『杜家軍』的軍用開支、如何調配他們所需的相關物資的——雖然『杜家軍』這塊兒的錢的使用,我族不會過問你的意思,但是我族會定期向你匯報相關帳目,必要的話,也可以教你信賴的人來學習我族的這種記錄、計算、查驗、核對、復盤等等的,學著從數字中找線索,從數字中找規律,從數字中預判到『大勢』的模樣——的思維模型。
「而等你們的人基本掌握了我族的手法,我族自會在合適的時機,將『杜家軍』的財政權交還到你們雁國人的手中。
「不過保守估計,這時間最短也需要五十年。——讓你們學會更有效率的管錢的整套思維系統。」
周允瑞覺得很奇怪,柯清雲說的,雖然他想像不出對他對雁國能有什麼好處,但似乎也暫時看不到有什麼壞處?
先,的確也只有柯族能壓製得住「杜家軍」。
其次,只要柯族守諾,最多五十年——或者只要有個具體明確的數字,——雁國最終也還是能收回原本就是他們自己的東西。而且到時候,「杜家軍」未必就還能是他或者他的子孫們的心腹大患——他們不會什麼都不做的就在一旁傻傻的等著。
那麼,在周允瑞的理解里:既然不能拒絕,那就當是柯族暫時幫他在與杜氏一族之間建起了一道防火牆,同時,還能幫他限制住杜氏……對他也沒有壞處……
最後周允瑞弱弱地確認了一遍:「只是要『杜家軍』的財政權?」
「只是要杜家軍的財政權。」柯清雲肯定道。
「陛下……」杜宇旭想要阻止,但立即就遇上了柯清雲凜戾的一瞪,立馬就被嚇得閉了嘴。
而他這樣的反應,又更強化了周允瑞對只有柯族才能壓製得住杜氏的判斷的信心。
「好。就依你。」周允瑞終於答應道。
之後白紙黑字的契約簽定,則由穆可和小樹從旁「協助」。
然後最後交由柯清雲帶走。
臨走前,周允瑞忍不住問了柯清云:「你之前說的那些,真的都是嚇唬我的?」
柯清雲站定住,沉默了片刻,就模稜兩可地回了句:「半真半假。就看你願意信哪些了?」
說完,她就逕自離開出了宮。
*
等杜宇旭回來,杜府這邊才知道了周允瑞已經親口授權由他「暫代」杜氏族長之權,由他來負責族長的實質職責,同時,也由他來挑選杜氏的下任族長。
然而,又是那麼「恰巧的」,杜氏這邊出事,蘇氏那邊也出事……
先是傳出「蘇雲暢舊疾復發,當場身亡」,接著幾乎是同日,就又傳出「蘇立文不堪喪子之痛,也昏厥了過去,已經中風,今後只能終生纏綿臥榻」……
然後三日內,蘇氏那邊一邊舉行葬禮,一邊對外宣稱蘇雲峰將繼任蘇氏族長,但顧及到蘇雲峰「駙馬」的身份,蘇雲峰向朝廷保證:今後蘇氏族長都不得入仕。——從他開始。
*
「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注意到我——是因為你覺得我跟你有點兒『像』……
「當然,也不只是你以為我們有些像,——不然,他們也不會派我來接近你。
「不過,在我見到你本人時,——沒錯,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卻得出了與你、還有他們都不一樣的判斷:我們根本就不像。
「相信,雖然是晚了點兒,但你現在也是這麼認為的吧?」
跟柯清雲一道離開的路上,休憩時,蘇雲暢難得聽柯清雲主動提起了這事——其實也是他心裡一直刻意忽視又始終有些在意的——但是之所以會這樣做,他自己的動機,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相反,當柯清雲難得提到時,蘇雲暢反而更相信她或許能有他所沒有的這方面的洞察力,或許真能幫他在真正重開始之前,徹底掃清他心裡還殘留下的那點兒他並不習慣留有的不解、困惑。
他不僅是不解自己的不解,更是不解自己為何還會耿耿於懷?放不下這樣的不解?
他的這一面,過去從來沒有過;以後,他也不希望它會伴隨他再持續一路下去……
所以,當柯清雲提起,蘇雲暢毫不掩飾自己想要一探究竟的興。
他問道:「這麼說來,我倒是很好奇,你看出的我們的不同,是怎樣的不同?怎麼會你比我還早就看出了我們根本就不像?——我可是還真的如你所言的迷惑了好一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