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起来,还比张静安高一个头,就这么俯视着张静安,可张静安并不怎么怕他。两世人她发现,其实袁恭是个挺要脸面的人,最怕就是女人撒泼,而且怕中之最怕就是女人当众撒泼。她威胁要去正院闹,他十有八九得怕。
袁恭确实怕了,他虽然指责张静安,但是气势已经不如刚才了,翩翩公子袁二爷甚至于有些幽怨,“你男人没脸,你有什么光彩的?就这么爱折腾?”
张静安毫不示弱,“我乐意伺候你?我是怕我男人被打了我连为了什么都不知道,那才真是没脸,要没脸,大家一起没脸,凭什么我一个人没脸?”
张静安虽然很蛮横,但是这回她蛮横地也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袁恭想着,她一次两次不知道,难道以后还能都不知道吗?就像她说的,老是瞒着她,大家都没脸。
他寻了个不会压到伤处的地方靠了起来,“我把打断我四叔腿的亳州宣慰使长子给废了。”
张静安的小嘴张成了个O型,实在是对这个消息有点接受不能。
上一世张静安的眼界全在内宅,即不知道这个宣慰使是谁,也压根不知道袁恭和他们还因为四叔有了这么一段恩怨。
话说上一世的时候,四叔似乎是一直呆在保定,一直到刘璞起兵临近了直隶才搬回来的。这一世怎么跟上一世完全不一样了呢?
她不满道,“你还管你四叔什么闲事?要我看恶人自有恶人磨,他活该。”四叔发狂她是亲眼看到的,什么人啊,为了一个外室,差点将亲生儿子打死,她这个侄儿媳妇要不是拉着弟弟跑的快,怕是也得跟着倒霉。想到被踹折了的门栓她就害怕。
袁恭就皱眉,“你以为那何彪打四叔是因为四叔找了外室,对亲儿不慈?他那是在打我们袁家的脸,张狂得没边了!”
张静安想想也是,可跟何家打擂台不是应该国公爷负责出面的吗?而且也不至于将人打废了这样以牙还牙吧,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同朝为臣的,何至于此啊。以她两世为人对袁恭的理解,袁恭并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所以袁恭的解释她半点也不相信。
袁恭感到很无语,张静安就不能变得蠢一点吗?她平时并不是这么上心过日子的人!他不说话,张建安就觉得很愤怒,两世为人她都没有得到过袁恭的信任!
意兴阑珊的,她也并没有想细问!冷笑着哼了一声,要真的是这样,国公爷为什么要打你?打了还不让别人知道!
袁恭还是不说话,张静安也不想说什么了,只哼了一声,活该!
袁恭气结,强忍着不拍死张静安,“今儿这事,就你知道,别人都别说,你身边的丫头婆子也都别说。就当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
张静安撇眼看了他半天,“我才懒得说。对了,你怎么收拾的何家那个人啊。”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袁恭本来不打算说的,可都已经告诉张静安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那些不相关的事儿了,于是乎半靠在张静安那具菊花填充的弹墨大迎枕上。“那小子是个饕餮,还好色。在保定府,最好的菜不在馆子里,在个叫春香楼的……”咳嗽了一下,觉得跟张静安讲这个不好,可张静安更好奇了,“春香楼怎么了?”
袁恭就又哼了一声,“没怎么,总之是那小子吃饱喝足了宿在春香楼,我给了老王八一点钱,就带了人进院子。”然后就没说了。
可张静安比听鼓词儿还兴奋,已经迫不及待地抱着狗靠近了他,“然后呢?然后呢?”
袁恭喝口红枣茶,“还有什么然后呢,然后我带人上去,拿被子蒙住那小子的头,一棍子打断了他两条腿。”当然也不是只打了一棍子,他一连打了好几棍子,本来想着就是打断那人两条腿的,谁想到没敲准,把那厮的蛋也给打折了。不过这些就不好跟张静安讲了。
张静安果然觉得不过瘾,皱着小眉头自己添加了无数的想象,“你肯定不是一个人干的吧。”
袁恭挑眉,“你怎么知道?”
张静安就肯定得说,“肯定芸香她哥也帮了你的忙吧。”
她这一说,袁恭差点吓得跳了起来。
他和沧州云家的关系,知道的真的没几个人,主要是他在鸾仪卫呆着没什么意思,跟镇抚司的人来往多了以后,就跟江湖上这些人有了些来往。因为帮过云家一点小忙,这才牵上的关系。
云家身在江湖,可胸有大志,为人也很仗义。有不少隐秘的事情,他都拜托云家帮忙。可这层关系,当然是越秘密,效果就越好。就好像朱山这件事,以他的关系,求谁都办不下来,结果找了看似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端钰,和跑江湖走镖的云家,以及娇蛮任性一副缺心眼样子的张静安却办了下来,就是明证。
可张静安怎么知道这事还有芸香的哥哥云雷帮忙?
张静安就笃定地笑了笑,“你说带人上去,拿被子蒙住那小子的头,一棍子打断了他两条腿是吧。干这种事,肯定得悄无声息,芸香走路就是悄无声息的,可是她一直都在蝴蝶巷陪着李夫人,所以不是芸香干的。她说过她还有个哥哥,比她功夫好多了,所以,肯定是她哥哥帮你干的。而且干这种事,你还得有人望风吧。所以,说不定芸香的小弟也去了。”
袁恭看着张静安一脸兴奋莫名的样子,不由得头上都要冒出汗来,这种事情怎么她就这么聪明了起来?完全没有必要么。
张静安继续自言自语,“你说你们摸上去,他就真的一点没醒吗?你是不是还使用了五更断魂香?”袁恭头上的汗彻底下来了,他后悔,怎么让张静安跟芸香混了这么久,瞧着都学了些什么啊。
张静安继续自我肯定,“肯定是用了药。不然不可能啊,你一定是将屋子里的人都给迷魂了,不然他睡觉了,屋里总有伺候的小厮丫头,你们这么大动静,势必要惊醒了。”
袁恭当然没用云家的五更断魂散,那东西虽然无色无味,但是被发现了,就知道是云家干的了。他用的是常见的蒙汗药,只不过用胭脂香油盖住了气味。
他摸摸头上的汗,“你琢磨这些干什么?”
张静安就用细白的手指戳他,“既然事情是这样,何家都不知道是你干的吧,所以国公爷根本没有理由打你啊。”她很困惑地看着他,觉得袁恭这事干的也算漂亮吧。公然寻仇不好,但是私底下毫无破绽地收拾了仇人,又没留下什么把柄,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吗?作为国公府当家人的国公爷不是应该暗地里弹冠相庆,夸赞儿子干的好的吗?就算不支持,也不至于打得那么惨吧。
她这么一问,袁恭却无法回答了。
袁恭心想,他就是看不惯他爹现如今这处事的态度,居然因为何熏是太子提拔起来的,就连四叔被打这样的事情也能忍了?就为了能重回五成兵马司都督的位置上去!那个位置有什么好干的?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想的,天天就守在太子身边,连这样的事情也摆不平。他们是太子的臣子,又不是太子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