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歌微笑着道:“确实没有。”
“那为什么不肯放过这条船上的魂魄,一百多年都不许他们烟消云散各自投胎呢?”
岳歌慢慢将刀收回来,身形随之虚化消散在她最后的目光落在陈时越身上,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消失在原地。
陈时越这时才发现自己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服,被阴风一吹,前胸后背都渗的透心凉。
他一个箭步跃过放置案板的桌子,冲到傅云身前:“怎么样现在?”
傅云伸手一揩脖颈上的血珠,疲倦的摇摇头:“没事,就破了点皮。”
陈时越哆嗦着手解开他衣领上的扣子,傅云脖颈上的肿块泛着血丝,已经比前些天更骇人了,轻轻一碰就钻心的疼。
“问题不大。”傅云不甚在意的拨开他触碰自己的手:“我们快要出去了,住两天院应该就没事。”
问题不大个锤子,陈时越气急败坏的心想,你体温烫的都能生煎鸡蛋了,还装没事人呢。
“你们看那是什么!好像有个小门。”蓝璇一指柜台旁边的地方道:“我们过去看看。”
她从怀里抽出刀,动作利落的撬开锁,那扇小门还真叫她给打开了。
傅云神情一凛:“我们进去看一下。”
陈时越扶着他的手臂,能感觉到他在尽力压抑着胸腔里止不住上泛的咳意,浑身发烫,整个人在极小幅度的发着抖,而面容神情却看不出一丝异样,依旧平稳而专注。
“陈时越。”他一边跟在蓝璇身后进暗门,一边低声道。
陈时越连忙俯身:“你说,我在听。”
傅云一把拉下他的衣领,强迫他的耳朵凑近自己的嘴边,那其实是个极其亲近的姿势,但是由于附近气氛过于紧张而毫无暧昧感。
“你听着。”傅云在他耳侧低声道:“万一我撑不到下船,万一我真的交代在船上了,我那天晚上同你说的,关于我父亲和李有德的所有事情,你不准同第二个人说。”
陈时越又惊又疑:“别乱说,你怎么可能撑不到下船!我们处理完最后一批阴气的来源就离开。”
傅云的声音里微微带了点喘息,他没松手继续攥着陈时越的衣领,更急促的紧逼道:“你听到了吗!”
“我不会跟第二个人说的,但是退一万步来说你出事了,你在世时没完成的一切我都会去替你了结。”陈时越道。
“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傅云声音很冷的道:“那帮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陈时越摇了摇头,神情中的感情很复杂,落寞而冷淡:“我不怕,姐姐没了,我在世上就是一个人了,如果你也不在,我就彻底没有软肋了,那你留下的东西,就是我在世间的唯一念想,刀山火海我都会去的。”
傅云瞪着他,半晌没说出话来。
陈时越垂下头,伸手捞起傅云的手,轻轻的将他刚才藏在袖口里的两根手指拨开来。
那是一个已经比划好的摄魂术起手式,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蓝璇的课本上有教过,此诀一出,即可消除人的某一段记忆。
傅云冷着脸将手从他掌心里抽了回来,大概是暂时放弃了捏诀清除他记忆的打算。
陈时越舒展了一下眉头,轻声道:“你得给我留个念想,人这辈子呢,总有行到最难处的那天,总得靠心里有一两个信念支撑着,才不至于倒下去。”
傅云心中蓦然一动,似乎被戳到了某个极其隐秘的软处,他攥了一下掌心,看着陈时越。
“不然真到我什么都没有的那天,我一蹬腿,说不定就随你去了。”陈时越半开玩笑的苦涩道。
傅云脸色微变,低声怒道:“你说什么胡话!”
“你知道我没有同你撒谎。”陈时越坦然道:“老板,身无长物的人,就是天底下勇气最盛的人,你不会死在这艘船上的,相信我。”
傅云喘息着瞪了他半晌,觉得跟他完全没话讲,然后一甩手就走了。
蓝璇已经进到暗门的房间里了,她蹲在狭小房间的柜子前朝两人招手:“嗨!这边!”
“你们两个在后边嘀嘀咕咕什么呢,快过来!”蓝璇一边催促一边低头在柜子里翻找。
傅云掏出手机照明,光芒照亮整个房间,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上下床铺,简朴的床头柜带着锁,已经被蓝璇同学暴力砸开了。
陈时越在床铺上随手翻了翻被子,以及在床上叠好的衣服:“这是宗建斌的房间。”
蓝璇讶异回头:“船长室?”
“这是他的衣服。”陈时越解释道。
蓝璇从柜子里拎出一个破破烂烂的本子,已经被水泡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所有的纸页黏合在一起,已然浆化融合,变成黑乎乎的一团了。
“唉,还以为能看到有用的文字什么的呢。”蓝璇刚沮丧完道。
然后她后脑勺就挨了傅云一个爆栗:“嗷!老板你干什么!”
“没点脑子,我眼镜不是还在你手上吗?”傅云恼火道。
蓝璇连忙恍然大悟般应了几声:“嗷!在的在的,我忘了,阴间的东西可以用眼镜看到原本的样子。”
她从怀里掏出眼镜递给傅云。
傅云白了她一眼,接过眼镜戴上,眼前场景顷刻间变幻,手中的纸张恢复如常。
他低头看着纸张上的字迹,时隔多年,潦草而凌乱,能看出来书写的主人没什么文化素养,记叙的东西很简单。
傅云一页一页的翻过去,陈时越和蓝璇一边一个围着他,两个人没有眼镜,只能通过观察傅云的神情推测笔记本的内容。
“上面写什么了?”陈时越问道。
纸页哗啦啦的翻动,傅云眨了眨眼,犹疑不决的回答道:“船长的……恋爱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