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意的瞳孔隨著燈帶明明滅滅。
北開源側頭注視著他。
祝意渾然不覺,肩上臉上都沾了水,髮絲也濡濕了,順從乖覺得向後攏,露出光潔的額頭。
北開源端過橙汁遞給祝意,祝意擺手不要,於是他低頭喝了一口潤嗓子:「……剛開始在一起的前兩年,我經常晚上醒來,給你蓋被子,你總會被我吵醒。」
祝意視線一動,眼睛裡的光頓時像蒙了一層磨砂玻璃板。
北開源繼續道:「當時我覺得你應該感動,後來才逐漸意識到,頻繁的夜醒,你可能會很煩。」
祝意不語,似乎也陷入了回憶當中。
直到北開源問:「你那會兒煩嗎?」
祝意低頭微笑了一下,搖搖頭。
「那為什麼,」北開源盯著他,「現在覺得煩了?」
祝意愣了愣。
隨後水聲微微響起,他起身要走。
北開源多次想跟他談這個問題,想提起從前,讓他心軟。
但是祝意一旦察覺,就要立即停止這個話題。
「我不說了。」北開源猛地起身,拉住他手,「別走。」
水聲嘩啦響起,水面破碎蕩漾,遠處的人一齊望過來。
祝意餘光掃了周圍一眼,緩緩坐回了水中。
北開源沒鬆手,在水下反覆揉搓他手指上的骨節。
「你燙傷的地方,還疼嗎?」
祝意掙了一下,拗不過,便由他去了。
水面逐漸平靜,除了流動的水波紋,再也看不見其他漣漪了。
祝意輕輕搖頭。
北開源停下動作,突兀地問:「我說什麼你才能不那麼煩我呢?」
祝意靠著池邊,任由熱水沒過鎖骨。
他想起昨夜衛生間緊閉的門,還有被隔絕在裡面的洶湧壓抑的喘息聲。
他實在是一個嘴硬心軟的人,北開源強勢,他就更加強勢。他受不了被掌控,也憎恨一切被動施加的強權。
但是北開源後退了一步,他立刻偃旗息鼓,又恢復成那個與世無爭的模樣。
「我之前說,我不理解你,可能會讓你傷心。」祝意說,「我的意思是,我不理解你,但是尊重你。你可以繼續那樣,只是我不贊成。」
北開源挑起唇角又垂下去:「你之前跟我說的話,我琢磨過很多遍。項目也好,維持的關係也好,我經營這麼多年,不可能放棄。商場如戰場,一旦我弱勢,就會有人反過來踩我。」
「不是讓你示弱。」祝意道,「讓你收斂。寧過於君子,毋失於小人。你行事霸道猖狂,早晚要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