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洪禄承终于抬起头,认真凝视他的儿子。
洪衍武此时也意外地现,父亲的眼中泪光隐隐,似乎敌视的态度松动了许多。他不由萌生出一些希望。
而在这关键时刻,洪衍茹说出了一句具有决定性的话。
“爸您不认哥,妈可怎么办呢”
洪禄承定定地楞住了,随后马上激烈地呛咳起来,歪倒在了床上。那失态的急切,实在为他的两个儿女所少见。
当洪衍武兄妹齐齐上前搀扶时,他们同时现,父亲饱经沧桑的脸上,两行清冷的老泪已潸然而下
父亲允许哥哥留下了。对这件事,最高兴的就是洪衍茹。
从父亲的房间出来后,她就像只小鸟一样,一直叽叽喳喳在问茶淀里是个什么样子,劳动累不累,地震时害怕不害怕,洪衍武都一一作答。反之,洪衍武也向妹妹打听家里的情况。
明亮的阳光下,兄妹相聚,语言虽淡,却渗透着挚爱手足之情。他们什么都谈,聊了很多无关紧要的话。而当洪衍茹问及茶淀农场的伙食情况,却使洪衍武一下想起了饿。
家里只有些剩饭菜,洪衍茹有些难于启齿。不过洪衍武可不嫌弃,一听有吃的就冲进了小厨房。随后,他拦住要热饭菜的妹妹,直接就是一顿暴搓。
当他稀里糊鲁的把锅里剩的粥喝了个底儿掉,又搓了俩半冷窝头,再把那咸菜里的黄豆挑吃得一颗都不剩之后,这才打了个嗝儿,满足地直起身子。
洪衍茹却在一旁看傻了,还以为三哥在劳改农场见天吃不饱,眼见着又红了眼圈。
洪衍武不由又劝又哄,声称自己是一天水米没打牙,才给妹妹演了一回猪八戒。这么着,总算让洪衍茹又破涕为笑。
洪衍茹知道三哥身边离不开钱,不待洪衍武开口,她就回屋主动取来自己的两元钱,让洪衍武先去澡堂子洗个澡。因为全是靠糊纸盒积攒下来的零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钱有点少。
可洪衍武的反应却让洪衍茹没想到,他并没像旧日那样高兴地坦然接受,反而一反常态地沉默了。而随后,更想不到的是,洪衍武竟然还摸出了十元钱,塞在她的手里
洪衍茹被吓了一跳,这钱太多,她可不敢要。
可洪衍武却硬把钱塞还,还一把将她紧紧拥在了怀里。
接着,洪衍茹就听到洪衍武在她耳边说了句,“给自己买点东西。三哥以前对不起你,以后绝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的话。
这让洪衍茹登时心里热热的,可她还从没被人这么抱过,哪怕是亲哥哥也适应不了,不禁闹了个大红脸,手忙脚乱地想要挣开。
等好不容易费力挣脱开,她正要埋怨洪衍武举动太冒失,却又现他泪盈于眶,几乎要哭了。这让她立时又一阵困惑。
三哥今儿是怎么啦处处都透着奇怪。怎么一回来多愁善感的,跟变了个人似的。
刚才跟爸爸说的那番话也是这还是以前那个一点正经没有的哥哥吗
见洪衍茹了愣。洪衍武意识到情绪的失控,他赶快抹去眼角的泪花,亲昵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只留下一句“我去洗澡,一会儿回来”的话,便径自出了门。
洪衍茹等缓过神追出去时,洪衍武人早没影儿了。她看着手里的钱,又是一阵犯难。
这可是十元钱啊,都够全家一个月的菜钱了。
要是糊纸盒,两厘钱一个的小积木盒,五厘钱或八厘钱一个大的,一分二厘是鞋盒子,最大的莫过于一分五厘的蛋糕盒。按这么算,那得糊多少个才能挣出来呀
呀这钱三哥又是哪儿来的呢
想到这儿,洪衍茹的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可随后,她马上又摇头。
不,不会的。三哥今天才刚回家,哪儿能呢兴许是别人给的呢可要是万一
洪衍茹心里越来越乱,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总之,她决定先把钱收起来不动,等一会三哥回来再好好问问。
片刻后,她又想起了一件很要紧的事得赶紧去办。于是,进屋和父亲打过招呼后,她也转身出了家门。
其实,她要去的地方很近,只是想到对面西院的球子家,用一下公用电话,好把三哥回家的消息告诉正在上班妈妈。
她太知道妈妈的心了。自从洪衍武被劳教,妈妈都是一天天数着日子,一张张撕着日历过的,就盼着这个儿子能早日回家。
妈妈接到她的电话,一定会非常高兴。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