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外婆难得买了很多菜,一回来就开始择菜。只是老人老了操心的事情多了变得神智不清,弄了很久都没弄完。
她站得累,弯着佝偻的背坐在小折叠凳上一下一下的挑选好的菜,挑着挑着眼睛时不时瞥向别处。
今天迟川很累,迷迷糊糊睡过去了。辛忱没打扰他轻手轻脚下来帮忙,看见外婆时轻声喊:“外婆!”
外婆没听见,视线落在靠墙那张放电视机的桌子上。
桌子已经很旧了,有一条腿变得摇摇晃晃脚底下还垫着一本烂书,电视上起了灰尘应该是很久没擦了。辛忱看过去却现电视旁边的相框异常干净,与蹭灰老旧的电视机形成鲜明对比。
相框很旧,边框都磨平了,就连相框玻璃都有点碎开了,被透明胶带倔强的粘着,看着很惨淡。里面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扎着的麻花辫落在右肩,一身粉色长裙,眼睛眯起来笑得很灿烂。
是一张有年份的老照片。
可能当时的拍照技术不太好,清晰度不高,但能隐约看见女孩长什么样子。
辛忱没见过她。
“外婆!”辛忱又喊了一声。
“啊?诶……”外婆反应过来,眼睛微红看向辛忱想起来,但坐久了腰间酸痛,腿脚变得麻木站不起来,把择好的菜绊倒在地。
辛忱心慌一下,赶忙把人扶到沙上:“外婆你没事吧?”
“没事”
怕孩子担心外婆摆摆手,看着辛忱弯腰把垃圾扫扔在垃圾桶,捡起地上的菜:“你怎么下来了?小川睡了?”
天黑温度自然下降,沾水的菜叶摸起来凉凉的,辛忱把地上清理干净:“嗯,哥哥他睡着了,我不想打扰他就下来了。”
外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些天迟川是很忙,几天几夜不回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的时候看着憔悴了很多,也瘦了很多。之前他生病她想去看看但这孩子倔死活不让她去,只是说好好照顾小宿。
她知道迟川懂事,可是他再懂事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不是干活的机器,那么忙总会累垮的。
外婆轻叹一口气,垂眸看着地板自言自语:“睡着了也好!他很累了,瘦了很多,是应该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了。”
房间安静下来,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老一少都默契地没说话。
外婆凝眸,注视着电视机旁的照片,渐渐的眼睛里氤氲起水雾,满满的思念突然藏不住了。
辛忱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他走过来,蹲在外婆脚边手放在她腿上,揉捏的动作很轻想在安慰,不确定地问:“外婆,这个姐姐是?”
他目光落在相框里微笑的女孩上。
老人很久被孩子这样抱着过了,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踌躇很久艰涩道:“她是我的女儿!”
意料之中,辛忱心里莫名觉得有点疼。之前外婆跟他说过她的女儿死了。是啊!她的女儿死了,她没了依靠。
辛忱突然明白为什么那天李秀芳见迟川会是那种态度,因为她的女儿也死了。作为父母谁又能接受白人送黑人呢?
外婆吸了一口气,偏过头,揉着辛忱的脑袋,他的头被揉得微微凌乱又被外婆轻轻梳理好。
过了半晌,她看向电视机里映着少年的影子,说:“你是不是很想问我的女儿是怎么死的?”
其实从第一眼辛忱就想问,但他怕撕开外婆的伤口一直没问,诚实地点点头。
这个疤划在心上很多年了老人一直不愿意提,她把辛忱拉起来让他坐在自己旁边,视线盯着某处,手一下一下摩挲着辛忱的手。
“小忱,你还记得迟大海是怎么坐牢的吗?”外婆眼眶烧得很红,问辛忱。
怎么坐牢的?
辛忱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他想了几秒说:“他害死了人,是铭云阿姨把他送进了监狱……”
说着,辛忱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外婆,满脸疑惑不解。
对上他诧异的眼神,外婆点点头:“是,迟大海害死的就是我的女儿晓沅。”
一句话猛地砸过来,辛忱觉得呼吸困难,各种各样的情绪汹涌着涌过来。
他有点想不明白,如果真的是迟大海害死了晓沅姐姐的话,那迟川对于外婆来说就是仇人的儿子,她理应是恨极了迟川,的为什么会这样对他好?
迟川虽然和迟大海没有父子感情但始终是有着相同血液的父子,如果换做别人不是应该怨恨仇人的孩子吗?可是她不仅没有将迟大海身上的恨施加在迟川身上,反而把他当做亲孙子来对待。
外婆说:“我曾经也恨过小川和她妈妈。如果我的女儿没死她本该考上一流的大学,然后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作一名很出色的教师,可是她没有。”
“她死了!”
当初她的晓沅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在二十二岁那年她自愿申请了和学校其他几位老师一起下乡支教实习,当时原本是计划了几个月的时间,但中途和她一起来的人提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