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很可以吧。”
“你现在都这么厉害了吗?”周以沐又夹了一筷子,爽。
“姑娘爱吃,当父亲的只能苦练手艺。”村支书得了“褒奖”,乐呵呵地给周以沐盛了碗面条,“尝尝这腊肉,更香,今年新做的,都是黑猪肉。”
“嗯。”
两人一时沉浸,从小事聊到了村里近几年的大变化,又从村支书的青春聊到了周以沐高考那会,不知不觉,已经两杯下肚了。周以沐连吃了两大碗面条,浑身舒服,只是好久没干过农活了,饭饱后目光有些涣散。
“工作怎么样,还忙吗?”村支书小口抿着黄酒,这已是第三杯。
“还好,有压力,但还顶得住。”
村支书点了点头,“家庭呢?好久没听你说。”
周以沐愣了下,拿着筷子的手不明显地抖了抖,“挺好,没什么事。”
“那就好。”村支书又喝了一小口,“他父母对你还好吗?”
周以沐放下筷子,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嗯,挺好的。”
“嗯。”村支书放下酒杯,“对了,今年又考出一个名校大学生,你知道吗,也在渔大。”
“是吗?是哪家的孩子?”
“老张家的,就是那个之前回收废品的老张,赌博跟他老婆离婚的那个,这孩子是真争气啊,他爹是个混蛋,但孩子是真牛,报志愿前来办手续,我还问了一嘴,一听说也要报渔大,我立马来了劲,还说要学医,真是不得了。只是……”
周以沐:“只是什么?”
村支书:“只是我问毕业想干什么,他说要回这里,当一个村医……不是说回这里不好,只是这样好的苗子,埋没在这里,太可惜了。”
周以沐知道村支书的意思,但今时不同往日,:“也是一种好的选择。”
村支书叹了口气,“哎,你不是不知道前两年回村支教的那个女学生,哎,说多了是真恼火。”两年前,村里也考出了一个高材生,还是去北京念的师范,只是寒暑假回乡支教,就被人说读书有什么用,去北京上学也改不了穷酸的命。
“我还是希望他们能飞的更高一些,更远一些,就像你,周以沐。”
可这些周以沐都没有听进去,他只听见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响起,”回来,回来,回来。
“
周以沐沉默了,有什么东西压抑良久,呼之欲出,良久,他问了一句,“如果我说,我也想回来了,怎么办?”
现在,立刻,马上
“你说什么?你要回来。”周以沐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村支书酒都醒了,“你怎么突然要回来,发生了什么事对不对?”
“不,我只是有点累了。”周以沐没想到一时的胡言乱语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但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过回来,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是真真正正的家,也不需要磨合,无限包容的地方。可他又不愿村支书担心,站起身,想通过洗碗来结束这个话题,只是人还没走远,就被村支书拦下了。
“你没有说实话,对不对。”喝了酒,村支书的掌心都是热的,“你就是这样,想什么是一回事,说出来的又是另一回事,别什么事都往肚子里吞。”
“没有。”周以沐还是抗拒,只是他也清楚,无论是在闻衍面前,还是在村支书面前,他就是再想隐瞒什么,也像是漏风的墙,只要再多问几句,他就能“举手投降”。
“说说吧。”村支书把酒杯推到一边,“你很反常,周以沐。”他并没有喝醉,周以沐片刻的躲闪、心虚的低头、以及肉眼可见的落寞,他都有看见,原以为是因为日子特殊,不想还另有隐瞒。
周以沐看这架势,便知道是躲不过了,他还是想蒙混过关,“要不先等我把碗洗了?”
“这东西什么时候洗都可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什么心思,等你收拾完,找个借口就拍屁股走人。”村支书拿出以前教训小孩的架势,往桌子上一拍,周以沐只得硬着头皮放下碗,坐回了原位。
村支书:“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周以沐:“你真的要听?”
村支书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周以沐右手的那枚戒指,在白炽灯下闪着柔和的光。
“那好吧。”周以沐彻底放弃,将一切娓娓道来,他已经尽力省去了很多细节,可当一切说完,心底难免泛起了一阵酸涩。
村支书没有立刻回应,抱着胳膊沉思了良久,而这沉默的几分钟里,周以沐更是坐立难安。
“你想要离婚,对吗?”村支书抬眼,冷静地瞧着周以沐,见周以沐咬唇不愿回答,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动了这个心思对吗?”
明明省去了那日和闻衍的不欢而散,周以沐不得不承认,无论怎么隐瞒,他还是被一眼看透了。
“是,我是想要离婚。”
“周以沐,我很少过问你的私事,自从你去了渔城,自从你开始大学生活,我就刻意不再过问,我怕你解不开困住你的绳子,我想你飞的更高。”村支书缓缓站起,踱步去了窗边,从土绿色的铁盒中抽出一根红双喜,背对着周以沐点火,“可你觉得,你这样做,对吗?”
“我不知道。”周以沐低下头,影子被拉长,“这是我想过的最好的办法。有的事情已成定局,我改变不了,及时止损,对我和闻衍都好。”
“不,周以沐。”村支书弹了弹烟灰,又伸手散了散飘在眼前的雾,“那只是你想象中的结局,孩子,你在逃避,你一直在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