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姜鹤更意外的是,季明竟然老老实实地蹲在院子里,帮着薛素翻着暴晒在太阳底下的药材。
季明倒还警觉,看见姜鹤走进院子,忙站起身行礼,并解释道:
“薛神医要忙着研究给郡主娘娘拔毒的药材,我便来帮帮忙。”
姜鹤难得揉了揉眉心,指着撅着屁股蹲在苗圃里的薛素道:
“你家师父究竟去何处云游了?之前你曾说已经飞书去请他老人家,数日已过,可有回信?”
薛素头也不抬,瓮声道:“正是因为他老人家是去云游了,这才踪迹难寻啊。”
他丢下手中的翻土工具,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猛然站起来。
大约是蹲地上蹲得太久,薛素眼前一黑,踉跄着就要栽倒在土地里,被眼疾手快的季明伸手扶了一把。
看见姜鹤的眼神飘了过来,季明撤回自己的手,只开口解释道:
“薛神医昨夜彻夜未眠,想了许久拔毒的药方,今日王太医号完脉后便调整了药方,他又忙着去研究新的药方,没来得及用膳。”
“无妨无妨,站得猛了而已。”薛素大喇喇摆了摆手。
他风风火火地冲进屋子,从书架上抽下一本医书就翻了起来。
靴子上沾着的满脚黄泥踩得室内满屋子都是脚印,手指上还沾着些许黑泥,埋汰地让姜鹤直皱眉。
“他加这味药的作用原来是因为这个!”
还没等姜鹤斥责声出口,薛素便高声叫唤出来:
“姜公子,你母亲毒素虽已入体,可迟迟没有发作,因此我就在想,对方给你母亲下毒的意义究竟在何处。”
薛素激动地指着医书中的一株药草图案道:
“王太医今日号了平安脉后,只说你母亲身体无恙,调整药方也是为了调理她气短之症。”
“其实不然,这株乌乌头单用有滋补润肺之效,可若用之前的毒素作为引子,若是你母亲出现怒气、焦心或者是任何激动的心情,便会使你母亲出现咳血症状。”
“此症状表现为病体日渐崩坏,药石罔医。”
“姜公子,这味药加进去之后,那幕后之人就只等着这一个触发的契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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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同谢老夫人一样想到了一处,谢芸也将目光投向了嘴角挂着笑意的谢荼身上。
两方互相寒暄过后,谢老夫人便开口向顾夫人母女俩引荐了谢芸。
“这是我三子谢恒恩的嫡女,名唤谢芸,是个孝顺的,跟着她母亲王氏来京城探望我,时刻陪在我身边抄抄经书礼礼佛,很是贴心。”
顾夫人看向谢芸,顺势便夸了句:“的确是个周全的好孩子,比我家这个调皮的懂事。”
谢芸温温柔柔道:“谢夫人夸奖。”
被顾夫人点到名的顾茹娘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忍着笑意道:
“是,芸妹妹蕙质兰心,是我和荼妹妹远不能及的。”
寻常人听在耳中,定是觉得对方在夸奖她。
可谢芸可是在珍宝馆和顾茹娘抢过簪子的人,她的这番话落在谢芸的耳朵里,可就充满了讥讽的意味。
她不顾王氏多番的眼色示意,依旧开口把话题引到了前日的争执上。
“适才我惊叫出声,还请顾夫人见谅。原是日前我在珍宝馆中同一位姑娘有些误会,刚刚顾家姐姐走进来时,我才发现,那日之人竟然正是姐姐。”
“说来也巧,那珍宝馆本就是我二伯母的陪嫁铺子,想来顾家姐姐便是时常会去铺子中照顾生意。”
“那日,我竟然与姐姐眼光相同,瞧中了同一对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差点儿争抢起来。”
“最后姐姐让出了那对步摇与我,妹妹在这儿谢过姐姐的慷慨相让。”
“若是那日早与顾姐姐相识,我便早早双手奉上那对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切不会与姐姐争抢。”
谢芸这一段话说出口,引得内室一阵寂静无声。
谢荼下意识便去瞧谢老夫人的脸色,随即发现她恰好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双唇紧抿,表情微沉。
她略一琢磨谢芸适才那番话的暗示,心下对谢老夫人的反应有了初步的判断。
只怕她的这位好祖母,现在认为当日的争执是她故意为之。
珍宝馆是她母亲的嫁妆铺子,顾茹娘又是她的闺中密友。
谢芸一位初入京城的小娘子,在头面铺子中同别家姑娘为了一对金步摇起了争执,传出去只会让旁人觉得她是个眼皮子极浅的土包子。
高门大户里的主母们最看不上的便是她这样的姑娘。
这样性子的姑娘娶回家,今日会为了一对金钗吵闹起来,明日便会为了一两尺的锦缎争执不休,再将来,便会为了夫君的宠爱闹得家宅不宁。
谢荼不甚在意地抿了抿唇角,状似惊讶般望向顾茹娘:
“哦?姐姐前日去珍宝馆挑簪子去了?”
“平日里顾姨母给了你多少稀罕东西,你还能看得上那铺子里的寻常钗环?”
顾茹娘笑得开心,登时就明白了谢荼之话的用意:“我只是路过那铺子,瞧见那对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别致,想着让掌柜的拿给我瞧瞧。”
“掌柜的来同我说有姑娘要买下,我还深感遗憾,原来是芸妹妹收入囊中了,可得恭喜妹妹拿到了心头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