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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頁(第1页)

沈瑞聞言,絲毫生不出同情之心,相反倒是有些幸災樂禍。若是張家人還有退路,多半不敢在沈舉人跟前礙眼;如今什麼都沒了,不抱緊沈家四房大腿都吃飯都困難,他們會賴定沈家四房。老少都是占著沈家便宜養大的,即便有手有腳,也吃不了自力更生的苦。這下頭疼的,該是張老安人,不是向著娘家人麼,不知道她接下來會如何「庇護」。

只是想到明年開春他就要跟著王守仁離開松江,天高任鳥飛,沈瑞就少了幾分八卦之心,對沈全道:「綢緞坊與雜貨鋪老掌柜早被攆走了,又被張家折騰了幾個月,中間還有鋪子易主之事,再要經營起來也是費事。三哥幫我傳話給嬸娘,這兩處營生能收就收了,以後將鋪子租出去收租反而更省心。」

沈全驚訝地看了沈瑞道:「你小小年紀,竟能想到這些?」

沈瑞道:「我也是後知後覺,怕是這幾日讓嬸娘為難了。」

沈全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娘本是囑咐了不讓我與你說,雜貨鋪還罷,只是帳面有些亂,即便後來契書歸了宗房二伯,二伯也還沒使帳房過去;綢緞坊那裡,之前的虧空就大,三房又早在前兩月就打發了帳房。前兩日他們雖將契書送回來,可也將庫房與鋪子裡的綢緞搬空了。我娘正打算清點清楚,去宗房尋族長太爺做主。」

沈瑞搖頭道:「之前已經多虧族長太爺做主,不好再麻煩他老人家。」

這次的事,即便那幾房有不厚道之處,禍根還是沈家四房。連宗房都虧了銀子與名聲,難道族長太爺心裡真的不介意?

之前的事既已經告一段落,就不宜再起波瀾。

三房畢竟已經如約將契書還回來,再去計較那些綢緞,有理也顯得咄咄逼人。

沈瑞想了想,道:「此事各房都有損失,不好計較太過,我與嬸娘手書一封,勞煩三哥轉交。」

沈全「嘿嘿」兩聲道:「我與我爹也這般說,可祖父與我娘說不能縱惡,也不能叫瑞哥兒吃虧,非要較真。」

沈瑞走到書案後,取了紙筆,猶豫片刻,左手提筆,寫了一封信給郭氏。

沈全在旁看著,見他落筆雖顯生硬,可行書也算工整,開頭有「尊前」,署名處為「愚侄瑞叩稟」,不由點頭,只是有些意外他竟然是左撇子,就勸道:「瑞二弟往後也要開始學著右手書才好。」

沈瑞點頭應了,吹乾了信,折好遞給沈全。

兄弟兩個敘完話,才想起拉著禮物的馬車還在後頭。沈瑞並沒有按照郭氏交代的,將那些東西都拿到竹院來,而是拉著沈全一道,去找了知客,以沈家五房的名義,將那些米麵香油捐贈。這裡雖不供奉香油蓮花燈之類的,卻有知名禪師開過光的護身符佛珠等物,可是千金難求。

看在這些布施上,知客奉上一個護身符一串檀木手串。

至於送給王守仁的那份禮物,沈瑞也是讓等王守仁手談回來,讓沈全親自奉上。沈全不解其故,只是見沈瑞小臉繃著,就聽從了他的安排。王守仁卻是若有所思,看了沈瑞好幾眼。

等到沈全下山,五宣去廚房弄加餐去了。禪院伙食清湯寡水的,沈全送來的東西里,有兩罈子素什錦,熱了就能用的。

王守仁則是看著沈瑞道:「你作甚叫你那族兄對我畢恭畢敬?」

沈瑞道:「對先生恭敬不是應當麼?能與先生的見,也是我那三族兄的福氣。」

王守仁聞言,不由啞然,半響方莞爾一笑道:「說的正是哩。」

他看向沈瑞,只覺得心裡發熱,想著莫非這孩子對自己如此崇敬,莫非就是自己的「顏回」?

第四十章臘盡春回(三)

沈全走後沒幾日,就到了臘月二十,沈理與蔣三公子又結伴而來,兩人都是帶了東西過來,雖沒有郭氏預備的那麼多,可也是吃穿用度各色齊備。讓沈瑞吃驚的是蔣三公子對王守仁的態度。

雖說聽起來,侍郎公子要比知府公子有顯貴的多,可他們身份不是紈絝,自然不會拼爹。兩人都是讀書人,而且都是舉子。

即便蔣三公子即便弱冠之年,也比王守仁晚一科鄉試,可兩人目前在科舉上的起點都是一樣的。

沒想到蔣三公子拿了自己的文章,請王守仁指點,行的即便不是弟子之禮,可言談之間也極為恭敬。

換做其他人,士子之間,只有謙虛的,哪裡好這般大喇喇地受著。王守仁只是受之泰然,不過在點評蔣三公子時文時十分詳盡,多有點睛之筆。蔣三公子欣喜不已,望向沈理的目光多有感激。

沈瑞在旁看的清清楚楚,曉得是沈理指點的,不由佩服蔣三公子的魄力,也佩服沈理的眼光。

王守仁雖一心要學做聖人,可天性自然隨性,有時為人行事便極品矛盾,時而循規蹈矩,時而放蕩不羈。這樣行事,如此品貌,極容易被人誤解當成持才傲物、玩世不恭之輩,沈理卻是慧眼識人,認定王守仁非池中物。

如此提挈蔣三公子,不會是無的放矢,多半是回報莊恭人對孫氏與沈瑞的回護之情。

沈理任由蔣三公子去向王守仁請教文章,自己只拉著沈瑞說話:「瞧你氣色,倒是比前些日子強許多。只是明年遠行,晉中離松江千里之遙,行船走馬,路途艱辛,你也要提前做準備……」說到這裡,覷了王守仁一眼道:「伯安除了文采出眾,武功也出色,你別守著寶山不知,只學書呆子似的只啃《論語》,那強筋健體之法門,也當跟著學習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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