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理知道自己应该承担起一位姐姐应该承担的一切,她放弃了理想,卖掉了画室,接手了当时已经破败不堪的迟氏,一边照顾妹妹,一边努力把父母留下的产业扬光大,也算是留住家人的念想。
当年姐妹俩穷得要命,家里那么多亲戚,只有本也不太富裕的姑姑和姑父省吃俭用来帮衬她俩,原本是没有多余的钱养路边的小野猫的。
那日姐姐来接迟遇放学,迟遇看到了被大雨浇得通透,气息奄奄伏在路边等死的露露,不忍心,但又不想给姐姐制造麻烦,就把自己一直不舍得吃的肉松面包留在它身边。
迟理看见了,便问她“怎么,喜欢那只猫”
小迟遇没有回答,拉着姐姐的手问“它爸爸妈妈呢”
“可能死了吧。”
“难怪。”迟遇说,“那它和咱们一样,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大概是当时迟遇说的这句话触动了迟理,迟理将露露抱了起来,没让它继续在外风餐露宿,给了它一个遮风避雨的家,捡回一条小命。
这么说起来,姐姐一直都很有同情心,无论对露露,还是当年差点死在巷子里的冉禁。
“露露”这个名字是迟遇起的。
温柔地抚摸露露,露露一如既往乖巧地卧在她怀抱中,见她哭,就像是通了人性,轻轻将她的泪水舔去。
露露舌头上的倒刺刮得迟遇有些痛,迟遇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将它放下。
周围的人实在太多,猫又是非常敏感的动物,听见稍微匆忙一点的脚步声都会受惊,立即逃走。
露露在这房子里住了很多年,熟悉这儿的所有动线,它一跃而起跳到沙背上,一掠而过,灵活地钻进了书柜和天花板中间,无声无息地藏了起来。
当年露露来到迟家时带它去检查,医生看过它的牙齿,推算它应该有两岁了,到今年露露十八岁,按照猫的年龄算已经是高龄,身手依旧矫健得看不出真实年龄。
迟遇滞的目光追随了露露一段路,风尘仆仆赶回来,还未适应时差的她因为疲倦,脑中一时空白,只与姐姐的遗照隔着一层玻璃对视。
直到身后越来越吵闹的对话声挤进她的耳朵,她才渐渐回过神,看向身后。
灵堂门口,迟家的一群远房亲戚们将冉禁围住,不让她前进,也不让她后退。
冉禁手里握着一包纸巾,面色如霜地看向前方,从迟遇的角度正好能现,冉禁并没有看着迟家任何一个人。
“既然小妹回来了,你也该走了。大家都是体面人,你也不想当着大姐的面让彼此难堪吧”说话的是迟遇的大伯。
他叼着根烟,时不时吸一口,宽大而黑黝黝的脸庞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支棱着的寸头已经斑白了不少,嗓子更是早就被烟给熏坏了,沙哑不堪。
说起来,这是迟遇四年以来第一次见这位大伯。
站在一旁的小姨将大伯的话接了过去“是啊冉小姐,这两天多亏了你,忙里忙外的,我们迟家人会记得你这份心的。我听说你和我们小理不是已经断关系了嘛怎么还当了迟氏集团的董事长哎,我说你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商场上那么多尔虞我诈实在太危险,迟氏这么大的集团你也握不住。既然你今天来了,也省得回头我再去找你,你和小理分手了,论情还是论理,这董事长的位置也不能是你的。我看交给家里年纪最长的大哥就合适。”
大伯听了之后,扬了扬下巴,露出理所当然的笑意。
小姨说“你们公司那些事情我也不太懂,交接的事还得冉小姐费费心,等送走小理咱们就去公司里把这事办了。”
周围的亲戚们附和道“对,对,大哥可以的,无论是年龄还是眼界都最合适。”
大伯用力嘬了一口烟屁股,随手将烟头丢在地板上,脚踩上去来回一搓,被踩扁的烟头和没烧完的烟叶立即被碾得稀烂。
迟遇看见姐姐最喜欢的红檀香地板上,留下了一道丑陋的痕迹。
大伯摆了摆手说“这件事不着急,还是送小理要紧。那个谁,冉小姐是吧,这几天看你也挺忙活,现在这儿都是迟家人,你也说不上话,你先回去。后天吧,后天我直接去公司找你”
“不可能。”冉禁冷淡地打断了大伯的话,在一片错愕的目光中开口,声音平静但不容置喙,“迟氏集团不可能交给你。”
“你说什么”大伯和他身边的两个儿子走到冉禁的面前,低头看着这单薄的女人,“你再说一句我听听。”
冉禁抬起头,阴影落在她含光带刃的眼睛之上,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
但她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
“迟氏集团不可能交给你们。”冉禁语气平稳地又重复了一遍。
“你算个什么玩意你他妈的姓迟迟家的事关你屁事给脸不要脸”大伯的大儿子突然爆声呵道,在安静的灵堂内犹如银瓶乍破,刺着在场每个人的耳膜。
冉禁泰然自若,语带机锋“我的确不姓迟,但是我和迟理在一起这么多年,迟氏上下所有生意除了她之外,只有我能接手。交给你们任何一个人,你们能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