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皺了皺眉頭,疑惑地彎腰拾了起來。
桓瑾之默不出聲地留意著她的背影,巫蘅似乎從地上拾起了什麼,沒過片刻,便驚慌地往謝泓離開的方向狂奔追逐而去……
他自失地回神,垂下眼低聲嘆息。
老人眼光轉了轉,也不說什麼話,臉上一派瞭然得逞的笑意。
☆、只如初見
巫蘅追著出去,跟了老遠才發現溪澗陰面謝氏的馬車,但是巫蘅才走近,一柄長劍陡然橫在眼前,原來是謝同。
對方面冷如冰,她皺了皺眉,把手裡的絲綃抽出來,指尖翻開一片暈血的紅跡,「這是怎麼回事?」
她的語氣不掩焦急,謝同卻冷冷一哼,「如你所見。」
其實細想來,謝泓曾有過以動物血騙人的劣跡,但不知怎麼了,巫蘅方才拾起這塊絲絹時全然忘了還有這回事,她的聲音顫了起來,「他受傷了,是也不是?」
「郎君受傷,你在意麼?」
謝同的神色和口吻都太冷漠太不屑,巫蘅心跳七上八下,咬著唇道:「怎麼傷的?」
「怎麼傷的?」謝同宛如聽到了一個笑話,冰涼的哂意讓巫蘅的心驟然一沉。
「去年入秋,我們的船沿長江往西,中途遇到了河匪,他們用流矢招待我們。郎君當時就在船頭。」謝同撤回劍鞘,似乎看不到巫蘅微紅的雙眸,揚唇冰冷地笑著,「你猜怎麼著,那群匪寇的船上綁了一個婦人,與你的身形容貌有七分相似,郎君一時失神,被流箭射中,墮入江中……」
「這……」巫蘅的紅唇沁出了血絲。
去年秋天的事?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那時候他昏迷不醒,你的一紙絕情書又送上了船來。」謝同瞪著她,「那時,我真恨不能一劍殺了你。巫蘅,你不值他如此。」
「所以他答應了與我不再往來?」巫蘅悽然地一笑。
謝同冷哼,「那封回信,是我所書。」
巫蘅怔忡地抬起來雙眸,他嘲弄地說道:「我為了免露破綻,只寫了一個字,仿的郎君的筆跡。一直到回建康遇到你以前,他並不知道,你曾經給他寫過那麼一封信。」
全明白了,所以,他是帶著傷病回來,滿心滿意地來與她廝守,可是她——
她騙他說,因為桓瑾之,她不要他了。
巫蘅捂著臉蹲了下來,指縫間大滴大滴的水澤落了下來,浸入鬆軟的香泥里。
頭頂的聲音像一道霜鍾沉悶響徹:「那時他九死一生,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卻是繼續北上,因為那二十座礦山,因為他說,你在等他——我等欺上瞞下,不敢告知,怕破滅他求生的意志,巫蘅,他何嘗對不住你?」
巫蘅拼命搖頭。沒有,他從來沒有對不住她。
是她,永遠風聲鶴唳,不曾真正信賴他。
「他的傷,還沒有好全?」她撐著眼瞼的一片深紅,徐徐起身來,春風揉入幾許涼薄的寒意。
謝同漠然地側過身,「這是你要的,那麼,日後你便不要再來打攪他了。」
他轉身要走,身後的巫蘅忽然聲音一提:「你既眼看他陷入業障,為何當初不勸他迷途折返?」
謝同腳步一頓,他臉色陰沉地回頭來,「我若要勸他,兩年前便應該開始了!巫蘅,你果真忘了,那個在草垛邊為你彈琴,因你被擄走摔琴絕弦的謝泓?」
他離去不顧。
巫蘅愣愣地站在原地,臉色一片慘白。
這次曲水流觴宴,除卻三月三上巳遊玩之外,另一樁事則是為了陳公的六十壽誕。他德高望重,在名士之間可謂一呼百應之人,又有桃李三千,天下有德有才之士多曾受教於她。陳公上巳節剛滿六十,眾人難得一聚,相約為他在此處慶賀六日。
這晚大多人沒有回去,就近依山傍水地結了帳篷,暫且安居。
巫蘅折回來找老人時,他正靠著一株桃花樹悠遊自得地喝著他的桃花釀,去年的珍品才開壇,隔了百步遠也是酒香醉人,饞蟲大起的諸人眼巴巴地看著老人牛嚼牡丹似的瞎飲。
她踩著一地月光回來,老人頭枕著小臂,偏過來意興闌珊地看了她一眼,「還記得你的師父?」
巫蘅不大好意思,窘迫地笑起來,正像個被戳穿了心事而害羞的少年郎,「師父說笑。」
「你師父我匆匆而來,身邊常年沒個人,忘了結帳篷這事了,」老人喝得臉色泛著紅光,在銀白的月色里分外明晰,搖晃著酒壺慢吞吞地說道,「這麼些年,我露天席地的倒也睡慣了,你卻不同,你到底還是一個小姑,身子骨扛不住這夜裡的涼氣。」
越說巫蘅越是心驚,她紅了臉低語道:「那師父,咱們回去吧?」
「回去?」老人半撐起身子,疑惑地問道:「你不是正要領會這上巳的樂麼?現在回去了,可會甘心?」不待咬著唇的巫蘅回答,他又道:「這夜裡,我與你行於山道之中,也著實不大安全。」
他隨手一指,「阿蘅啊,我看今日來的女郎也不少麼,你便隨意找個人,與她們將就一夜。」
這番話說得巫蘅簡直進退兩難。且不說她今日男子裝束,如何向那群小姑解釋,單是她的身份,也實在放不下顏面去懇求那群女郎的收留,庾沉月倒是好說,可她今日又偏偏沒來。
巫蘅假意應承了老人,說要去找人將就,可滿心裡卻全是謝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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