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泓卻笑著不再說話。
馬車被舊宅前的一眾婦人僕人堵下,巫蘅驚訝,忽聽得柳叟在車外說道:「女郎,主母帶人來了。」
「秦氏?」巫蘅一驚。
沒來得及反應,馬車外傳來一個尖酸刻薄的女人聲音:「好一個風流小姑,原來竟成日不落宅第麼!」
這個女人是秦氏身邊的老僕,巫蘅曾見過她訓斥人,嗓門尖利,她存了幾分印象的。
她懊喪地對謝泓道:「你不該來,這不出事了?」
豈知那廝似乎並不在意,頭往後一枕,淡淡笑道:「出不了事。」
巫蘅不知他所謂的「出不了事」是指在何種程度上,她咬唇道:「總之,在她們走前,你不許下車!」
這副命令似的口吻讓謝泓興致更濃,「我為何要聽你的?」
「這是我的馬車!」巫蘅低吼。若讓秦氏瞧見,堂堂謝氏嫡子鑽入她的馬車,他的名聲……
她為他著想,可這男人卻一臉不領情不甘願,巫蘅拿他無奈,轉身要推馬車門時還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才慢慢悠悠地踩上車轅,一手攏上車門,由柳叟扶下來。
隨著這一身艷麗的巫蘅出現在諸人視野,秦氏眼光一凝,登時便蹙起眉心泛出一抹冷意。
她們帶著人堵在舊宅門口,王嫗和水盈水秀都被她們阻隔在裡邊,這一帶水清風淡,宅院也狹仄,真難為秦氏竟帶了二十幾個人來。
秦氏身後那發話的老僕,老練而渾濁的眼盯了巫蘅幾瞬,便字字忠心地對秦氏說道:「夫人,這巫蘅日日出門,裝扮華艷,分明是學的狐媚手段勾引人去的。那馬車她既如此護著,藏頭藏尾的定是她那姘頭!」
經她這麼一說,秦氏便深覺有理,她走下那方簡陋的石階,蹙眉對著巫蘅聲音一亮:「巫蘅,讓你那姘頭下車來!」
作者有話要說: 謝泓:作者君你說清楚,我成了姘頭?!
某呆:額……(⊙o⊙)…
巫蘅:哈哈哈哈哈哈——
☆、擔憂
巫蘅怫然不悅,「主母何故攜人親來,阿蘅不曾略備薄酒,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她這口吻硬氣得很,秦氏一聽,不怒也怒了,板著臉道:「這原本是我巫氏宅邸,你不知廉恥,在外敗盡巫氏顏面,如今這裡,你是再也住不得了!巫蘅,打開車門!」
巫蘅咬咬唇,倒不是因為自己即將被秦氏掃地出門,她只是擔心謝泓,可是那廝從來就不是一個按章就事之人,她才稍踟躕了那麼一會兒,頃刻間馬車中傳來一個清朗溫潤、如風吹竹林般蕭然的男子聲音——
「秦夫人倒是好氣派。」
這是一句戲謔,但不知怎麼聽著卻有一分諷意,秦氏被這溫潤的聲音所震懾般,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幾步,幸得身後的老僕婦走上來將她扶住,緊跟著那馬車裡極緩慢也極悠閒的走出一個白衣人來。
那個人一出現,這片狹隘的天地瞬間猶如染開漫天華彩,他的每一步似乎踩在雲里,走在蓮上,五官之秀逸,風姿之高雅,玉樹芝蘭般的形貌,秋水煙月般的氣度,令人自慚形穢到如墮泥埃。一見,便為止心折,無人再敢輕賤。
秦氏如鯁在喉,臉色一片蒼白地微微側目,「這人是誰?」
老僕也不知曉,只是愣愣的不敢多瞧那男人一眼,她閱歷千萬般人,才知何不為凡品,這樣的人要說他是巫蘅的姘頭,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便是郎主,也只有攀附仰望的份兒啊。
巫蘅緊收著黛眉,壓低聲音對緩步走來的謝泓道:「你怎麼出來了?」
「我怎麼能讓她欺負你。」他微笑,唇邊噙著一朵溫柔的笑,「我都捨不得。」
巫蘅俏臉微紅。這個男人,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戲她。
單是謝泓身上的這身毫不張揚但飄逸的白衣,這人身上的這無雙風華,已然讓老僕心中很是驚疑,「你、你是何人?」
秦氏心中隱隱有了答案,她抓住僕婦的手腕,禁不住顫抖起來,老僕驚訝了。
謝泓倜儻而笑,淡淡地說道:「阿蘅承蒙各位照拂不棄,謝泓謝過。」他的眼睛如蓄春風,但同時有一抹幽冷。
竟然是謝泓!
巫府里來的人,從未見過這位建康風名鼎盛的謝氏輕澤,可是看著眼前這人,即便他不曾承認,似乎也不容反駁了。個個瞪大了眼睛,這樣立於士族頂端的權貴,他們這群寒門僕役確實是第一次見。
秦氏登時苦下臉來,她方才說了什麼?
這都是那自作聰明的老僕刻意挑唆的,一時之間她恨意大盛,將身後的老婦人掙開在地,將唇肉咬破之後,她朝謝泓奔來幾步拜倒於前,「謝郎,賤妾實在是不知——」
她摸一把虛汗,不敢再說下去,只覺得一時冷一時熱,驚恐地伏在地上。
謝泓在外什麼名頭,她大約知道一些,這個少年慣是笑裡藏刀,他要行事,從不畏懼三分頑劣三分邪氣,真要皺了眉頭,她好不容易從病危的丈夫那兒得來的一切,只怕將盡數付諸東流。
巫靖垂死榻上,這關頭,她一步都不能錯。
可是誰知道,誰知道巫蘅這個小賤人,竟然與謝泓同乘一車,誰人能想得到她這本事竟大到了這種地步!
謝泓輕袍緩帶地返身,走回巫蘅身邊,他修長如玉的手自素色淡薄的衣衫繡袖中伸出,溫柔卻不容置喙地握住了巫蘅的纖素手,她微微愕然,但眼前的郎君卻是一副悠閒淡然的從容風姿,他牽著她走了兩步,巫蘅愈發驚奇,他這是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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