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二次坦誠心意。
「阿蘅,我心悅你。」他清泉甘澧般的眼澄澈地映著天邊的一朵雲,和近在咫尺的自己,巫蘅臉頰如生內火,燒了起來。
暮雲一朵朵騰出晚天,似血的夕光流瀉在一庭林碧和古拙的院中。
謝泓和她之間已經僅剩下一步的距離,「我人雖時而混帳,時而無稽,時而有天無日,時而皮裡陽秋,可惜阿蘅,這一次不是。」
巫蘅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胸腔里的某一塊狠狠地動了一下,「你……我實在難以相信,我一無是處,何德何能你會這麼……」
唇上一陣冰涼,她的眼睛登時滾圓。
一根修長的如羊脂玉的手指,微涼,正安靜的停頓在她兩瓣粉唇之間。
他的雙眼寧靜深遠,正凝視著自己,這麼近的距離,這麼蜻蜓點水的觸碰,讓巫蘅心如擂鼓。
他怎麼就這麼……勾人呢?
「那大抵是因為,我與你有緣。」謝泓清潤動聽的聲音比身後的竹林葉濤聲、溪水淙鳴聲還要動人,那俊美無儔的白衣郎君翩翩地揚著唇和自己說話的樣子,真足以令任何一個少女心醉。
巫蘅臉色酡紅,她輕輕地、不著痕跡地撇過臉,退出一步。
「我……我能不能再想想?」
她的猶豫讓原本以為事情結果不會有這麼出人意料的好的謝泓,那臉色愈發雲銷雨霽般澄明,他如釋重負地笑起來,「好。」
巫蘅對他福了福。
以往這個動作出現,就代表巫蘅要溜道走人了,一回生二回熟,謝泓畢竟不傻,趁巫蘅掉頭,他一隻手已經抓住了她。巫蘅臉紅如血,要掙開,可是發現這個男人的力氣居然比她以為的要大得多。
惱羞成怒之外,更多了難以置信,她回過頭,怔愣地瞪著眼前的男人。
病弱謝郎,這四個字看來也有待考證!他以前竟然都是騙她的?
「阿蘅便不會說一句溫柔話讓我安心麼?」謝泓無奈地薄唇一扁,他這個委屈的動作一做,巫蘅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才是那個輕薄人的,怎的你還委屈?
謝泓瞟了她一眼,低聲道:「我恐怕阿蘅那句說要再考慮的話,是欺騙我的。」
巫蘅被這個少年控訴得一愣一愣的,最終她軟下語氣道:「不是,我素不騙人的。」
謝泓彎唇,「陳季止被你騙得這麼出盡人財,你要賴帳?」
巫蘅腦中一陣轟鳴。唉,活該,她做的那些事眼前的這個人可是一清二楚的,他甚至還摻和了一腳,推波助瀾了兩把。
她從謝泓手裡把自己的柔荑抽回來,深吸一口清的空氣,鄭重地盯著眼前的人道:「巫蘅,永不欺瞞於君。」
一字一字地說完之後,她趁著少年不防備,還是轉頭溜走了。
心裡無比懊喪起來,分明她是來興師問罪的,謝泓阻她財路,斷她米糧,她該見面就質問他呀,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結局,到底是如何被逆轉過來的?
她是心悅謝泓,那廝只要一直說什麼娶妻、喜歡之類的話,她就全然招架不住。
這是她的軟肋,而他顯然深諳此道。
巫蘅走了之後,謝同才敢慢慢吞吞地踱過來,這麼近處一看,才發覺郎君的唇角竟然還是上翹的,不過弧度更隱晦了些,那雙眼滿是星河般滿溢的笑。
他們家十二郎向來是風流無端,又生得珠玉容色,平時看著是謫仙般的清冷渺遠,但這麼勾起唇眉眼彎迤下來,便很難不使人心旌搖盪,這一點倒是令男人也不能免俗。
「郎君,下一步該如何行事?」可憐謝同現在仍然不知道自家郎君出手給陳季止連潑了三大盆水的典故。
謝泓負手,有種穩固地掌控一切的氣韻,但語調卻雍容而散漫:「三盆水哪夠潑得醒他,陳季止那人記吃不記打,忘性大著呢。」
關於「三盆水」的事,謝同真的是一臉懵。
陳季止躺在病榻上休憩了兩日,密信來報說西郊良田無損,才略略放下心。自己琢磨著,他在建康城中又是得罪了誰。但是半日沒想出,除了謝泓之外,還有誰與他方枘圓鑿的。可是謝泓到底是個名士,言為士表,應當是不會做這麼沒風度的事。
剩下的人,他當真是一個都想不起。想他陳四郎雖不說廣交天下之人,但平素能不得罪的還是盡力避而遠之的。
當然他砸破了腦袋也沒有個結果之後,斷定此事是個意外,興許揍人的認錯了人,他便心安理得下來,再度於那長巷招搖過市。
豈料這次竟又撞上了一隊穿著夜行衣、提著大棒的幾個人,底下人吃過虧,知道遠非其敵,未開場卻已兩股戰戰,不敢上前。唯陳四郎被人帶頭堵在巷中一頓痛毆,這事他們也是……萬萬不敢聲張的。
最後鼻青臉腫的陳四郎摸著流血的鼻子大嗷:「不是說了潑水的麼!」
水呢!為何揍人!
這次他們目標集中,專挑陳季止一個人揍,其餘人倒是未曾受傷,一人拾起地上遺落的一塊方巾,疾步上前遞給陳四郎,「四郎,這是——」
語未竟,陳季止搶過方巾,看到上面的一行字,登時眼珠一瞪,大喊道:「謝小賊!」
作者有話要說: 謝泓一共告白三次,第三次就半推半就地答應了哈哈。
放心,後面再有告白,那肯定就是女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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