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并未看她,目光落在一侧屏风上。
这时,外头传来的一道声音,打破了二人的交谈。
“少将军,刺杀君上的刺客已经找到。”
卫蓁系裙带的手微顿。
祁宴问:“何处搜到的?”
“池苑旁的宫殿,那刺客二人刺杀君上未遂,从殿后院逃跑,一路潜进池苑。我等搜查到他们时,那刺客还捉了勋爵子弟,意欲以此要挟。下属已经将人捉来。”
殿外一阵喧哗,隐约伴随着谁人的叫喊之声,朦朦胧胧从窗纱外透进来。
卫蓁察觉不对,刺杀君上……今夜外头这些人搜拿的究竟是谁?思绪电转之间,她反应过来,倒也未曾料到,宴席中还出了这样大的事。
她看向身边人:“少将军?”
声音柔婉,目光澄澈,似是提醒他,刺客既已经捉到,此事与她根本无关。
祁宴将长剑送回剑鞘,低沉的声线传入她耳畔:“今夜冒犯卫大小姐,改日定上门亲自道歉。”
萦绕在她身侧的水沉香猝然远去,卫蓁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雨水从门外打入,然就在他要跨出门槛之际,殿外又有人来报。
少年的脚步停了下来,羊角宫灯摇晃,照得他半边身子。
离得有些远,卫蓁模模糊糊只听得“六殿下”“遇刺”一类的字眼。须臾之后,他偏过脸向卫蓁投来一眼。
那一眼眸光深暗,睫影浓重,带着些看不透的情绪。
殿外催促得急切:“事关六殿下,少将军,您且赶紧过去。”
少年薄唇紧抿成一线,转首按剑,大步流星跨过门槛。
围在殿舍外的侍卫退了出去,脚步声伴随着甲胄碰撞声逐渐远离,直至不闻。
他离去时的眼神,仍在她眼前浮现,卫蓁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回头看来,必定是联想到了什么。
但不管如何,至少眼下是躲过去了。
卫蓁吩咐护卫找一件干净的衣裙来。
血衣被丢进了火盆之中,火光簇簇燃起,将衣料一点点吞噬殆尽。
卫蓁眼中倒映着火光,不多时殿外有人道:“小姐,前头传来一道旨意,要传唤宴上所有宾客,逐一进行盘查询问。”
“现在过去?”
“是,不过雨下得大,您若是借口推辞不去,前头大概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夜色已深,小姐去吗?”
卫蓁才杀了人,这种场合自然应当避着才行。
只是思量之间,卫蓁还是起身道:“等我换件衣裳。”
她要出席,不止要去,还要表现得从容一点,无辜一点,叫所有人看不出一丝异样。
如此,好撇清身上的嫌疑。
长廊曲折,卫蓁轻纱笼在身,裙摆曳落垂地,在侍女的引路下前往宴客的宫殿,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两个护卫。
傍晚时分她未让人跟着,以至于出了那样的意外,此刻不敢再落单。
“小姐,您派我们去打听的事情,已经打探到了。”护卫道。
卫蓁脚放缓了一步,柔声问道:“那刺客是怎么闯入君上寝殿的?”
她想弄清时宴席上发生了何事,听护卫禀告道:
“今夜酒过三巡之后,君上先行回殿歇息,屏退下人安心静休,不想有贼人乔装扮作宫人,借送药的名义混入寝殿。好在君上及时惊醒,高呼救驾,那一男一女失了手,当即跳窗而逃,后来被祁宴少将军手下捉拿,已经服毒自尽了。”
“死了?”
“是,都死了,七窍流血暴毙而亡,不肯招出背后的主使是谁。”
卫蓁眼皮轻轻一跳:“是吗……”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若等会祁宴把她供出来,她便声称自己为刺客劫持,其余一概不知,只将景恪的事情全都推到那贼人身上。
大概旁人也会如此以为——
必定是那刺杀君上的刺客,逃跑的路上闯入暖殿,误伤景恪殿下。
若是刺客不承认,怕少不了一番纠扯,可如今都已服毒自尽,便是死无对证。
于卫蓁而言,有利而无害。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宴客厅,尚未入内便听得里头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殿内灯火辉煌,人影攒动。
卫蓁从一侧屏风后进入大殿,行到了最前头,看到当中一气度斐然的身影。
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着华袍锦衣,身量高挑,英俊不凡。此人便是卫蓁的弟弟,钜阳侯卫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