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瓦房已经成了回忆,此刻已经变成了残垣断壁,守田人的家正烧的噼里啪啦,如同八卦炉里烧着那只调皮的猴子。
邻居们还在尽着最后一份力,几个年轻力壮的从外边的池塘拼命的往这里提水,邻居家的机井因为停电也抽不出来水了,压井压出来的水根本就不来不及。
房梁都是木质结构,尤其上面还为大哥积攒了不少结婚用的喜木,如同这刚过好的日子,烧的红红火火,随着咔嚓一声巨响,屋顶终究是烧塌了,火焰冲天而起,然后被掉落的瓦块压灭了一些。
二毛靠过来趴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小天,刚才耗子说你烧的只剩灰了。”
我并没有理会二毛,我的脑海里乱糟糟的,会蹦出奇怪的想法,想我的背包是不是烧没了,等开学了怎么办,还有蛛师傅怎么样,它的家是不是也烧没了。
火中偶尔还有炮声响起,这是大哥之前卷的炮没有放完,大火一直烧到下午,虽然又浇了水,但是盖在下面的并没有被浇灭,到了傍晚温度才算降了下来。
院子里堆放着抢救出来的物件,大都有些残破了,晚上饭桌前静悄悄的,倒是爷爷就像没事的人一样,“都别苦楚着脸了,正好上次洪水,这房子的地基有些下陷了,趁着这次重新盖一下。”
吃了饭,一家人在院子里铺了凉席睡下,一声声叹息让我有些愧疚,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白天看着吞吐的火焰,我竟然有些莫名的欣喜,自身心的高兴,是的,一种由身体深处散出来的情绪,就像是看到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第二天一早,家里面就来人了,几个人研究怎么会着火了呢,昨天是停电了的,先排除了电路老化的问题。
那天就只有小天在家,他就成了重点的审问对象,只是小天显然也被吓坏了,加上由杨慧霞护着,他只是说出去玩了,不知道,也没有问出什么。
最先现着火点是马家门的几个年轻人,他们去三爷家借耕牛,路过小天家才现着了火,就冲进院子把堂屋门踹开了。
开始只是大哥房间里着火,几个年轻人把奶奶屋里的东西抢出了一些,开了门之后空气流通的更快,刚才还没多大的火焰,如同一条火舌一样从房梁上蔓延开了。
几个大人站在大哥的房间里左右分析,刘燕妮盯着房梁上的黑烟,怔怔出神,这里原本挂着的是一个化肥袋子,里面装满了棉花,是为了冬天给小天做一套棉袄的,现在也烧没了,只留下墙上浓黑的烟灰。
守田人终日与火打交道,每天烧水煮饭都少不了火,厨房里黝黑的灶台,被熏黑的墙壁,更何况张建国救过无数次火,他见过美尔核的火焰喷射器,还有燃烧弹,装有燃烧剂的航空炸弹、炮弹、火箭弹、枪榴弹和手榴弹都叫燃烧弹。它主要用于烧伤敌方有生力量,烧毁易燃的军事技术装备和设备。
他亲眼目睹过战友被活活烧死,与那比起来,这只是小儿科,还好,人,没事。张建国蹲坐在烧黑的门槛上,对小天招了招手,“你看到了吗?火是很危险的,幸好这次你没在家,以后千万不要乱玩火,知道吗?”
“嗯,知道了,爷爷。”
饱经沧桑的张建国从小天躲闪的眼神中明白了些什么,房间里没有火源,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就是小天了,这火也许跟他有关,但他不能问,问了小天也不会承认。
张建国是一个老教师了,他的职责是教书育人,小天就是让老伴宠坏了,他明白杨慧霞为什么这样子,为什么这么在意男丁,这跟她年轻时的经历有关,张建国可以理解,不然他也不会顺着她的心意,生这么多孩子。
既然事情已经生了,再说什么也都晚了,就当是小天的一场磨难吧,有时候说真话反而会好一些,慢慢他就明白了。
小天揉了揉被爷爷拍的有些痛的肩膀,虽然顽劣,但他从爷爷的话里听到了一些别的意思,可他真的不清楚是怎么起火的,为什么爷爷不问问是不是他放的火呢,小天早上跑到外面试了很多次,再也找不回那种感觉了。难道随便比划了一下,就能放出火?可当时也没有见有东西烧着啊,
第二天,家里开始来亲戚了,对于守田人来说,家就是港湾,是他们劳作完停靠的地方,家没了,就好比天塌了。
烧断的房梁堆在院子里的空地上,角落里还有很多抢救出来的物品,还没有收拾,大人们正在用架子车清理烧坏的碎瓦片。
堂屋正中间上条的落地钟,因为靠着墙壁,除了前面的玻璃摔破了,表面烤黑了一些,整点报时的当当声告诉我,这一切不是一个梦。
每一个亲戚来家里,都会问一句,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呢,听到这些话,我的心里也很难受,很自责,可我真的没有放火,从姑姑们的眼神中,我明白,所有人都认为,火是我放的。
她们仿佛在说,“这个小天真是顽劣啊,平常就嚣张跋扈的,都怪他奶奶太宠他了,这次胆子这么大呢,怎么敢把房子点着呢。”
是啊,我想了很久才明白,这烧的不只是一座房子,也是她们生活了几十年的家,她们在这座房子里出生,在这座房子里长大,又在这座房子里出嫁,她们的爸妈在哪里,根就在哪里,这是父母给她们搭建的避风港,物质生活条件虽然差点,但这是她们为数不多的精神寄托,她们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有一天全都化作了乌有,一时接受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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