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几天,方霁显然没心思在打理自己上,露在外面的半张脸肉眼可见的憔悴,头凌乱,这里一个旋,那边翘一撮的。
贺知行不确定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手指刚触碰到一截碎,趴在床边的人便有了反应。
方霁睡得并不沉,尤其心里装着事情的时候,任何一点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能马上作出反应。他感受到有一股温热的触感落在自己额前,痒痒的,旋即坐起身来,睁开眼。
数秒间,意识逐渐凝聚。方霁看清面前终于醒来的人,怔愣了好半晌,直到贺知行率先开口,听到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他才确定这次真的不是在做梦。
“怎么睡在这里?”贺知行利用余光瞥了一眼方霁的手背,都被压紫了,估计趴在这里的时间不短。
方霁没有回答,视线挪不开似的盯着贺知行那张还有些虚弱的脸,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劲。瞧见贺知行干到起皮的嘴唇,他迅站起,去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温水过来递给他:“先喝点水吧。”
“谢谢。”贺知行接过,一口饮尽,滋润了干燥的口腔与喉咙。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此刻整个房间内只有他二人。方霁重新拉开椅子在床边坐下,双手交叠搭在与肩同宽的双腿上,微微低着眼似是陷入沉思,不再像刚才那样一直注视贺知行。
贺知行在他去倒水的间隙就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背靠着床头。这次换做他将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方霁身上,好像要将昏迷这段时间欠下的都给补回来。
方霁离他不远,自然能够感受到那道炙热的视线,难得的没有阻止他。
良久,两人都保持着沉默没有开口,却出奇的不觉尴尬,犹如多年知己,各怀心事,独自消化着内心的想法,思忖该从何说起。
病房内的陈设简单,空间不大,远不如私人医院,但环境比之前方霁爬山受伤住的那家要好一些。
“你昏迷了两天,医生说如果你能正常醒来就没什么大碍了。”约莫过了十分钟,方霁开口打破沉寂,“最多再住院一周就可以回去。”
贺知行其实很想问方霁是不是守了他两天,但一方面,他觉得方霁大概率不会承认,另一方面,他在醒来看到方霁的那刻,心底就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手上还扎着点滴,透明输液管的另一头连着一袋葡萄糖氯化钠注射液,贺知行闻言只是简单“嗯”了一声表示知晓。
“另外你这次的出血量有点大,保险起见,最好在出院前再安排一个全身检查。”
“好。”
二月份正是昼短夜长的时段,窗外的落日撤退得很快,才这么一会的功夫,天边就变成了淡淡的蓝紫色,夜幕将倾。
“殷导他们不久前出去买晚饭了,你饿了吗?我给他们条消息,再多带一份回来。”方霁抬起头征询他的想法,不经意间注意到支架上那袋尚未输完的液体,心底不是滋味。
他是真的很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对于救命的恩情更是,可偏偏那个人是贺知行,还是两次。在贺知行昏迷的这五十多个小时里,他想了很久,想该怎么偿还这份人情,以及……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正如贺知行早就识破他的紧张和在意一样,方霁在开车送他来医院的这段路上,就知道对方在他心底不再是商业上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
但究竟是朋友还是去拜把子的兄弟,他没想好。
“可以。”贺知行道。
他刚醒来,身体机制没完全恢复,并没有觉得很饿,但他想借此和方霁再多待一会。
然后贺知行就看着方霁掏出手机,给那边编辑消息。
从屏幕反射出来的亮光打在方霁脸上,令贺知行更加清晰地看见他眼底的乌青。
他知道方霁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守两天这种事他也真的做得出来。
在肖肆那边回复了一个“好”后,方霁收起手机,准备起身去喊医生过来。
贺知行看破他的意图,想要挽留住他。谁知动作幅度太大,又动得快,牵扯到腹部尚未彻底愈合的伤口。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尽管没有抓住方霁,但方霁在听到身后动静为他停了下来,一脸紧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去给你喊医生。”
趁着方霁主动靠近,这次贺知行成功抓住了他的手,脸色苍白,摇了摇头:“没事。”
方霁却不信他这是没事的样子,脸色差得快能盖上棺材板。
“能不能不走?”贺知行继续道。
方霁意外地从他语气里品出一丝哀求,令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