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沉疏也不挣扎着去稳住身形,反倒是顺势就跌进了无情的怀里,而后就大大方方地在他腿上挪了挪身子、微微调整成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安安分分地坐好,笑盈盈地抬了眼去看无情。
“你若不便公开女子的身份也是无妨,”无情已解了面纱、露出了俊美却绝不阴柔的五官,抬手摸了摸柳沉疏的长发,竟是并不否认些什么,只是笑了笑,低声道,“何时你若愿意,我们就成亲吧——在此之前,风流之名满江湖的柳公子怕是也只能断袖了。”
柳沉疏全然没有料到无情竟会顺着自己的话头接着说出了这样的话来,立时就睁大了一双凤眼去看他——他素来略显苍白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晕开了一片淡淡的绯色,眼底却是一片幽深与专注。
柳沉疏就这么与他静静地对视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是轻声笑了起来,伸手在无情的下巴上轻轻一挑,扬眉道:
“看来夫人早已是迫不及待想要嫁与为夫了?”
时值傍晚,没有开窗的屋内光线有些昏暗,柳沉疏一早便已点了灯——灯光将她此刻脸上和耳根的绯色照得一览无余,甚至……越发清晰与温柔。
无情哂笑一声,伸手将她胡闹的手拉下来握在了掌心。
柳沉疏倾过身去,埋首在他的颈窝处蹭了蹭,声音似是一下子就变得轻软和温柔了起来:
“我早已说过,着男装只是为了方便罢了,并没有什么苦衷和见不得人的地方。你近来手头积了不少案子,”柳沉疏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虽轻,咬字却是一派清晰与果决,“待你忙过这一阵,我们就成亲吧。”
无情点头——两人四目相对,同时无声地笑了起来。片刻后柳沉疏似是忽然间想起了些什么,略略歪了歪头,轻声道:
“崖余,你的腿——可是要用机括器械……”
先前两人一番争辩和笑闹,柳沉疏倒是一时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无情双腿残疾、不良于行,她虽已尽力医治,如今却仍是鲜有起色,尚不能站立行走。但无情却必然不会忽略这些,看他如今这般成竹在胸的模样,想必是早已想好对策了——柳沉疏虽不是天工一脉,但毕竟是万花弟子,自幼见惯了谷中各种匪夷所思的机关机甲,此刻略一思索,倒是也能将无情的打算猜到几分。
果然,无情闻言,脸上并不见半点意外之色,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若有搀扶,勉强可站立行走——但我还需一些必要的材料器具,只怕要到晚上才能一切就绪。”
“无妨,恰好明日追命和希音也该到了,正是时候。”柳沉疏笑,倾身在无情的唇上轻轻蹭了蹭,而后从他怀里站起身来,随手掸了掸衣摆、微一挑眉——立时又从一个温柔娇憨的少女变作了平日里的风流公子,“夫人需要什么材料尽管开口,为夫定会准备得妥妥帖帖!”
无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摇了摇头,取了纸笔不紧不慢地列出了一张清单。
……
柳沉疏办起事来自是妥帖牢靠,揣着无情的“墨宝”悄无声息地出门溜了一圈,不多时便已将无情需要的东西全数备齐带了回来——这却是不能让黄天星的人去办了,制作机关的材料精巧特殊得很,若是一窍不通的外行人去,恐怕多半是要白跑一趟的。
将东西全都交给无情后,柳沉疏就这么一撩衣摆、随意地在地上坐了下来,撑着下巴认认真真地看着无情的动作——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却是异常的灵活,也不知是他的手太过好看、还是他的动作实在太快,柳沉疏觉得自己几乎有些目不暇接,一时间竟是看得有些痴了。
无情似有所觉,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手下动作微微一顿,忽地冲她招了招手——柳沉疏倾过身凑了过去,无情也不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是有意无意地放慢了几分,一下子就显得清晰易懂了起来。柳沉疏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同样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却极专注地看着他手里的动作。
无情是因脚筋俱断而不能行走,如今他所做的,其实就是以机械为“筋”与“骨”,柔韧的特殊金属贴合着他的小腿与双脚、再加上一些精巧到几乎匪夷所思的机括,强行使早就已经断开联系的腿和脚连结在一起——但这毕竟都是外力,帮助有限,所以仍是要在别人的搀扶下才能勉强行走、而且也并不能支撑太久——但对于柳沉疏与无情来说,却已经是足够了。
柳沉疏看着无情放下衣摆将双腿与双脚遮掩在宽大的裙裾之下,扶着他站起身来在屋内试着走了几步——而后就见无情对着自己点了点头。
“既已一切就绪,那就早些休息吧。”柳沉疏扶着他在床边坐下,解了他头上的发髻与首饰,伸手去解他身上的衣裙,“好好休息,明日只怕是危险得很。”
无情没有说话,却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柳沉疏笑了笑,正要起身离开,却是忽然间被握住了手腕,随即就有一道凉意贴着自己的手腕和小臂一点一点升起。
柳沉疏低头,就见无情已将她宽大的衣袖向上挽到了手肘处,然后握着她的手腕放到了腿上,不紧不慢地将什么东西牢牢地扣到了她的手腕和小臂之上。
柳沉疏没有挣扎,略有些好奇地盯着无情的动作看了良久,而后才有些恍然道:“这是袖箭?”
无情点了点头,也不多言,只是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各处机括的作用与用法,而后才将柳沉疏衣袖放了下来——将那一枚袖箭彻底掩在了宽大的墨袍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