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伸手,难得强硬地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顿了顿后,低声道:
“我在。”
柳沉疏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却很快就放软了下来。无情伸手摸了摸她一头柔顺的乌发,低声问:“可曾回去青岩找过?”
——他没有安慰她,只是就这么冷静地替她分析着前因后果和解决之法。
柳沉疏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那显然就是意味着去找过,却一无所获。
无情略略沉吟片刻,而后接着道:“山中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柳沉疏咬了咬唇,再一次摇头。
无情轻叹口气,说不上心头到底是越发怜惜和遗憾,还是忽然生出了几分庆幸来——柳沉疏的脸色依然苍白,却是又淡淡地笑了起来,哑声道:
“我这个人脾气很坏,你若是对我不好,我什么狠毒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无情忽地就笑了起来。
“怎么?”柳沉疏挑眉,语气越发不善,“大捕头可是不信?”
信吗?自然是不信的——柳沉疏这人,脾气虽怪,可归根结底,其实是一个极温柔又心软的人,哪里做得出什么狠毒的事来?但这话……却又当然是不能说出来的,所以无情只是但笑不语,伸手轻轻拍了拍柳沉疏的肩膀。
柳沉疏敛去笑意,垂下眼帘轻轻地叹了口气,抓紧了无情的手,慢慢地靠到了他的肩头,盯着满园的鲜花安静地看了一眼,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自始至终,无情都没有问过,若是能够回去,柳沉疏究竟是会选择留下还是离开,就像柳沉疏自始至终也从来没有问过无情,如此匪夷所思、骇人听闻的事,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了、甚至还替她出主意让她回去。
他知道若是可以,柳沉疏的选择必然是离开;她知道他一定会信她、也会……放她自由地去想去的地方,绝不束缚。
有些事,不可提,也不必提。
只看当下,就已足够。
……
有的事一个人在心底憋得久了就会成为负担,一旦说说了出来,就算是对事实没有任何帮助,整个人也会觉得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所以柳沉疏近来一连几日的心情都是极好,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一个人弹琴自娱。
她弹的曲子是《广陵散》,这曲子杀气太重,她一向性子散漫惯了,本也并不擅长这首曲子——昨日无情也弹了一次,端的是杀气铮然、戈矛纵横。她一时难免也起了几分好胜心,今日取了琴,才一落指就不自觉地弹了这首曲子。她便也不强求,干脆就连着弹了下去——
毕竟是心境不符,她弹起来终究还是少了几分杀气——柳沉疏暗自叹息了一声,却是忽然间神色微变、抬手将琴弦按住,回过头去——四道熟悉的灵巧身影一瞬间映入眼帘,紧接着就响起了一阵焦急和惊慌的呼喊声:
“沉疏姐姐!沉疏姐姐,快!快救救小四子!还有三师叔,三师叔也出事了!”
——竟是一向随侍在无情身边的四剑童!
柳沉疏着女装的那几日四剑童同样也在翠杏村,自然是知道她女子的身份的。
柳沉疏的脸色一瞬间就全变了,再也顾不得弹琴,立时就将琴放到一边,纵身一跃而起——转眼间就已到了四剑童身边,就见四个清秀的童子此刻竟是人人带伤,排行第四的铁剑童“阴山铁柔剑”叶告更是脸色青紫、步履虚浮艰难,显然是已身中剧毒、命在旦夕!
“究竟出什么事了?”柳沉疏伸手揽过叶告,一边抬手疾点他周身要穴、而后立时取了金针替他解毒,一边拧了眉低声询问着。
“三师叔和诸葛先生昨夜得了当年杀害公子全家的那伙凶徒的线索,公子和几位师叔便都赶着去查案了,”其余三剑童的脸色早已是一片苍白,生怕耽误了救援的时间,不敢有半点怠慢,急急道,“我们方才本是要去接公子回来,谁知三师叔受了重伤,公子要我们护着三师叔回来找你疗伤、他自己一个人继续追查。”
“谁想在客栈里遇到了毒莲花杜莲——我们没防备,都被她打晕了,小四子还中了她的毒,我们一直到刚才才醒。三师叔和杜莲都不见了!定是叫杜莲给掳走了!”叶告这时候终于是也悠悠转醒,脸上的青紫之色渐渐退去,低声将话接了下去,急得几乎就要哭出来一般,“沉疏姐姐,快去救三师叔和公子!还有四师叔,他也遇上了许多高手——二师叔虽也去了,只怕仍是危险得很!先生……先生今日一早便进了宫,赶不及回来救人了……”
“追命回来了?那希音呢?”柳沉疏脸上早已没有了平日里惯常的笑意,只余一派凝重与忧虑,眉心几乎已打成了结,却仍是硬咬着牙让自己冷静下来,尽快闻名情势,“你家公子和几位师叔各自去了哪里?遇上了些什么人?”
“三师叔昨夜一个人回来的,希音姐姐并没有同他一起,仍留在南寨养伤。公子去了欧阳谷……”
……
柳沉疏用最快的速度替叶告解了毒、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四剑童留下了伤药、叮嘱他们尽快回神侯府以免再次遇险,而后立时就只身一人出了门,直奔他们遇到杜莲的那间客栈。
追命是昨夜回来的,据四剑童说,是他在路上恰好遇到称霸关东的“辣手书生”武胜东与“毒手状元”武胜西兄弟相残,武胜西那时已是濒死,追命询问兄弟二人反目的缘由,他才说出十多年前兄弟二人与另十一人曾一起做下几桩惊天大案——追命这一对照,立时就知两人竟就在当年杀害无情全家的十三凶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