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芷兰虽与她母亲关系极好,也是真心疼爱她,看到这么些好东西眼睛还是亮了亮:“你也真是的,自家人带这些干嘛?照顾然儿也是我这个姨母应该做的。”
又问她想给他谋什么差事,只要他们能办到的一定尽量帮她。
这话倒是不虚,周思敏是掌管京畿地区治安和民政司法等大小事务的最高长官,给安排个小职位还是不成问题的。
舒梵笑道:“那舒儿在这里先谢过姨父姨娘了。”
起身福了一福。
原以为周思敏最多给安排个巡逻街使的差事,谁知两天后叫人递消息给她,把卫然安排到羽林卫里了,日常便在皇城以东一带巡逻宿卫。
舒梵为了表达感谢,又给周青棠送去了两盒口脂。
她送的自然都是好东西,滋润易推开,色泽鲜亮又持久,一整天下来都不会脱妆。
周青棠事后又跟她要了一盒。
到了二月底,天色愈发严寒,有好几日晨起时舒梵都能看到树梢上的霜色,白皑皑静谧的一层,便知昨夜下过一场大雪。游廊上脚步声由远及近,落地橐橐,却是靴底碾过雪地的声音。
舒梵抬眸,几个丫鬟在归雁的带领下过来,远远就朝她一拜:“这是新选入府的丫鬟,姑娘看看,可有满意的?您挑两个,剩下的我打发去铺面上看着。”
舒梵挑了两个看着年长稳重些的留下,剩下的都让走了。
团宝说话流利多了,已经能说很多不长的句子。
“在外面不能说那是你阿耶,他是陛下。”舒梵抱着他坐在廊下看雪,叮嘱道。
团宝显然不懂,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她。
“私底下可以叫。”她加一句。
见他还是懵懵懂懂的,她只能放弃。
团宝每日中午要午睡一个时辰,用过膳后,舒梵在塌边哄了他会儿他就睡着了,四仰八叉的,不时翻一下身,被子又踢到了一边。
舒梵只能时不时看着他,替他拢好。
归雁过来让她去休息一下,她摇摇头说她睡不着,在床边陪了会儿,闭眼小憩了一刻钟。
晚上,周府派人送来拜帖,让她带团宝过去吃个饭,舒梵欣然前往。
周府宅邸占地极广,前厅陈设亦是华美,地龙本就将室内熏得火热,四面角落里还放置着金色的镂空熏笼,隐约可见火光跳跃,映照着有些暗沉的雪夜。
冬日天黑得快,院中早早就亮起了灯。
舒梵让归雁抱着团宝去室内,他偏不要,撅着屁股在廊下捏起了雪球,一个不注意,他将一个雪球砸到她脚边,见她回头,他咯咯地笑起来,一个前冲朝她扑来。
舒梵连忙捞住他,他趴在她肩头笑得更加开心。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郑芷兰捧着手炉道:“这孩子真是可爱,一看就是有福的。”
却也不提孩子父亲的事儿。
时下风气对女子虽没有那么严苛,大多的清贵人家还是无法接受带着孩子的女人的。
郑芷兰不知舒梵心里怎么想的,但裴鸿轩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不说仕途如何,光是他不计前嫌愿意接纳团宝,就已经极为难得,可见对她一片痴心,只是不知为何舒梵不愿意。
“你在宫中当差,也要多加小心才是,伴君如伴虎,咱们这位陛下的性情最难捉摸。”郑芷兰叮咛。
舒梵还未开口,向来爱重妻子的周思敏低喝道:“不可妄议陛下。”
“我又不往外面说。”话虽如此,郑芷兰自知理亏也不再强辩。
后来他们又围着火炉吃烤羊,彤彤火光将室内映照得暖意融融,厅内欢声笑语不断。
“好热闹啊。”正说笑着,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外面传进。
周思敏乍听到这道声音就惊了一下,下意识站了起来。
郑芷兰诧异地看着他,本能地循着他的目光朝外面望去,看到一张含笑的俊脸,竟是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可观他负手而立、含笑晏晏的自若意态,显然不是什么平常人家的子弟。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旁的另一位男子,那男子的俊美实在让人心驰神往,身上披着件玄色的狐皮大氅,风领中衬一张象牙釉白般的面孔。那样出众的容色气度,分明应是光彩夺目的,一双眸子却冰冷沉静,如冬日冻结的湖水般波澜不惊,不带什么情绪。
“周大人,天寒雪冻,我与陛下来你这儿讨杯热酒。不会不欢迎吧?”方才开口的崔陵挑眉笑道。
慢半拍的周思敏忙不迭上前行礼:“微臣见过陛下,给陛下请安。不知陛下和崔大人到访,有失远迎,实在罪该万死。”
分明也是个四品大员,这会儿却心里发颤,口舌发干,屏息静气才勉力行完了礼。
四周还愣着的也反应过来,齐刷刷跪下了一大片,厅里一时寂静无声,陷入了分外诡异的安静。窗外北风呼啸,只有雪粒子敲打在房檐上的蹦蹦之声。
皇帝点个头,目光扫过厅中一众人,微微一顿,越过他们上了首座:“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