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里间走回去,一行思忖,这地方大概外人不知道,但姜辛与周大人一定知道。她灵机一动,变了策略,或可借此势将计就计,绝处逢生,倒比先前的打算还要周全许多,就只看迟骋与雪芝那头事情办得如何了。
却说雪芝在船上久等西屏不来,不由得担心,便锁上下舱,捉裙爬上甲板,四顾周围,林木环伺,原来船泊之处,乃是城外大运河的一条分流,远处虽有几户人家,近却无田地,少有人走动,正是个行凶杀人的好地方。
她略微放下心,踅入上舱,和迟骋道:“姑娘到这会也不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按原来商定好的,昨日由他二人绑了袖蕊上船,西屏就该引姜辛前来,三人合谋在这水上将姜辛杀死抛尸,做出个姜辛失足落水的局面。
可这会还不见西屏诱人前来,莫非是给什么事情绊住了脚?迟骋思虑片刻道:“难道姑娘没找着姜辛?”
“姑娘说了,只要绑了姜袖蕊,不必去找他,他自然会露头,未必是姜家此刻还没察觉姜袖蕊不见了?还是姑娘算错了,姜辛根本不在意他这女儿的性命?”
迟骋拿起刀来,“我去姜家看看。”
雪芝却拦道:“姜家还是我去,我去便宜些,你在这里看着。”
说话往城中去,及至馄饨铺,开了后门进去,在街前门板缝中朝对过瞭望,恰巧见一队差役由姜家大门进去,多半是姜家因姜袖蕊失踪报了官,所以派人来查。可既然官府都知道了,怎么还没见姜辛有什么动静?
一回头,忽然见暗中站着个人影,那人影向前逼近几步,借着门板缝中透进来的光才看清,是时修。
雪芝刹那间有些慌乱,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脸上扯出个笑,“唷,姚二爷,你怎么悄么声息地就进来了?”她扶住八仙桌的桌沿,摸出条帕子将长凳随便扫了扫,“快请坐。”
时修不理会,紧扣着额心问:“我六姨呢?”
先前他就派那臧志和跟踪迟骋到过这里,想必是知道了什么,如此问她也不奇怪,她眼睛向旁扇了扇,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忽想起他的问这话倒奇怪了,“二奶奶不是常跟你在一处么?”
“她昨日不见了。”时修再向前一步,一片白光恰好覆在他面上,照见一脸阴气沉沉的焦灼。
“不见了?”雪芝慌道:“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时修那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她不是跟你们在一起?”
雪芝唯恐他知道他们暗中绑了姜袖蕊,忙笑笑,“她怎么会和我在一起呢?”说着不免急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时修见她脸上虽然慌乱,却像真不知道西屏心中的样子,只得坐下来道:“昨日下晌,六姨在裕华街一条巷子里不见了,她若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八成就是给人掳走了。”
雪芝听他说“你们”,想他多半早知了他们的底细,便带着一脸坦诚和急色望着他坐下来,“姑娘真的没和我在一处!”
时修倏地盯着她,“你这两日去了哪里?”
她笑了一笑,“我去走亲戚去了,今日才回来。”
“走亲戚?”他自然不信,仍逐寸分辨她的脸色,“那迟骋呢?自从他中秋前走后,一直没回来,到底去了哪里?”
雪芝乱转了几回眼,叹了口气,“既然你都知道了,你自然也清楚我们不会害姑娘,我们是有自己的事情去办,你就不要问了,眼下先找到姑娘才是要紧。”
这倒是,时修此刻也无暇理会别的,一心只要先找到西屏,便问:“会不会是姜辛?”
雪芝在桌上扣着两手稍一想,连连点头,“对!他早就回了泰兴,却一直躲着不露面,只怕就是想对姑娘不利!”
“你知道他人在泰兴?”
她又轻轻点头,“可我不知道他到底身在何处,前几日他还在藏在锦玉关,这两日又不见了。”
时修站起身来要走,听见外头有些熟悉的人声,知道是衙门的差役,又低下头看她一眼,“姜袖蕊也失踪了,你知道么?”
雪芝仍是摇头,“我才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
时修多看了她一会,转身往后头走了。两个人同时失踪,衙门里的差役都当是一桩案子在办,可他倒觉得不大可能,若是有贼匪为财要掳走姜家人,掳走姜袖蕊一个就够了,何必分作两头还要掳去西屏?
所以他以为二人失踪并不相干,姜袖蕊自由衙门去找,他不能露面,只得暗中寻找西屏。走出巷子口,因怕被对过差役认出来,他拿帕子捂着脸,低着头假装咳嗽着往另一头去,走到下个巷口便钻进去,只待臧志和从姜家出来。
未过多时,臧志和钻进巷中,并他一道朝巷尾走,“问过了姜家的人,并未收到什么勒索信,都一天一夜了,大约不是一般贼匪。咱们这会上哪去?”
时修道:“到裕华街那巷子里去。”
“早上我就带人查看过了,除了姨太太打的那把伞,并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阴绵绵的天洇得他脸色惨白,眉首始终扣着,沉着中透着担忧,“再去查查总不是什么坏事,这会也没有别的可查之处,而且我怀疑是姜辛干的,我们总不能像姜家那样傻兮兮地等什么勒索信。”
“姜辛?”臧志和也着急起来,“姜辛和姨太太有大仇,倘或姨太太是落在他手上,岂不危险?”
这话说出来,时修心跳得愈发快了些,带出旧疾来,扶着墙一阵猛烈的咳嗽。臧志和却不敢劝他回去歇息,知道劝也是白劝,自从昨日知道西屏失踪,他已在街上脚不停地转了一日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