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叶任生好是诧异与不解,总觉那厮在按捺着诡计,居心叵测。不过直到进了晟州城,那厮都没有作妖,叶任生便也卸去了心防。
随着队伍拐进前街,无比熟悉的街道景致呈现眼前,叶任生那紧绷的肩颈才算松了劲儿。
先前一路北上南下不停奔波,忙碌之中并不觉得思念,而今回到故土,即便只是短暂的走商归来,都叫人心窝里直发烫。
“林掌事。”
“叶掌事。”
四下有相熟的商户纷纷出门迎望,林、叶二人一前一后骑在马上,向四下的热络颔首示意。
“叶掌事此番南下可有寻到赚钱的新奇营生?”街口卖桃梨的小贩扇着蒲扇,朝叶任生搭话。
叶任生笑了笑,“有。”
闻此,那小贩立时停下了动作,“什么营生?”
“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叶任生说。
“叶掌事来尝碗甜梅酿啊?新整的。”淮氏糖水铺子的老板跑到门边吆喝,瞧着迫切地需要人给点意见。
叶任生望向那淮氏门头,不知想到了何事,嘴角抿起一抹暖意。
本想就此下马,但思及风尘仆仆,满身疲乏,便推了,“改日,改日一定来。”
这边走出前街,要回府还得穿过几道街口,叶任生想抄个近路,便拐上了梅街。谁知前头的林啸洐似乎也是那般想法,先她一步拐了过去。
叶任生本想与他错开,但绕路实在麻烦,就跟在了后头。然而拐入梅街没多会儿,她就后悔了。
三楼一阁基本分布在梅兰两街,而其中不论何时节都热闹不休的韵清阁,正在梅街街口临醉星湖处。
还未走近韵清阁,那厢熟悉林啸洐的姑娘,就在二楼回廊上开始挥舞丝帕,一口一个“林郎”唤得人骨头发酥。
林啸洐那厮不仅不觉羞臊,还俨然若回到了自家厅堂房院一般,姿态散漫,神情暧昧,且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把绢花,精准抛向了二楼那几个唤他的姑娘堆里。
众姑娘齐齐捡花,韵清阁上下一时因此躁动,引得越来越多的娘子从阁内行至廊前,莺莺嬉笑,好不热闹。
离晟多日,韵清阁少了林氏财主似乎都少了几分光彩般,上下无不唤着林啸洐入阁。
这厢林啸洐本就是个浪徒,一经撩拨便上钩,直接飞身而起,蹬着马背跃上二楼廊沿,背身一仰便落到了众姑娘的怀里。
满楼花枝招展,莺声燕语,衬得林徒好不快活。
叶任生瞧之双眉紧蹙,面色冷凝,先前心头的滚烫乡情,不仅霎时被脂粉香风吹得尽散,还反添了几多郁闷。
谁知这还不算,那千娇百媚的姑娘们不知是自发还是受人唆使,又齐齐朝她转来,一声接一声的“叶掌事”叫得人心窝直颤,其中还有那十分熟稔的管事鸨娘。
尽管心下不适,却也不好拂了管事的面子,况且姑娘们招揽生意本身也无错,叶任生只得压下冷色,扯了个不算失礼的浅笑,一一拒了。然后立刻拽过马绳加速,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好几里地。
望着渐渐消失的背影和四下面带失落的姑娘,林啸洐故作吃味地说道:“怎么,有了林郎还不够,还想要叶郎?”
闻此,姑娘们纷纷转头,嘁嘁喳喳地拥上前,“怎么会呢,我只要林郎~”
“只是从未瞧那叶掌事宿过花楼,好奇罢了……”
“哎呀,人叶掌事乃正人君子~”
“那意思是我不正经咯?”林啸洐左拥右抱,打趣着。
“林郎是潇洒风流~”
林啸洐揽着几个熟悉的娘子,进了从前常去的暖房,“那正人君子和潇洒风流有何不同?”
四下絮絮聒聒,嬉闹不已,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林啸洐听着,也只仰面一笑而过。
踏进暖房,姑娘们便轻车熟路地,捡着上好的酒酿菜肴呈,挑着妩媚婉转的曲子唱,选着最是妖娆娇艳的姿态舞。因而不出片刻,林啸洐就被姑娘们缠出了微醺之态。
只是酒吃过,曲唱过,舞赏过,姑娘们却无论如何也脱不下他那半挂在肘间的袍衫。
林啸洐捻着下酒的果子抛进嘴里,手肘往贵妃榻上一靠,胸襟半敞,面色微醺,眼神恣意散漫地扫过姑娘们,“今晚谁能脱下我的衣衫,”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支金簪,“这金簪就归谁。”
闻此,众女互相推搡,彼此争抢着上前,其中一眉眼娇俏的姑娘率先冲出人群,只是还未碰到林啸洐的袍衫,便被捏住了下巴。
只见林啸洐那方才还风流纨绔的神态立时变了样,总是暧昧的嗓音也压得低沉,“你为什么非要脱我的衣衫?说一个理由。”
那姑娘许是从未见过他如此邪戾的模样,身形一抖,嘴角开合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像是懒得与之耗费时间,林啸洐撒开了手,点着另一个跃跃欲试的姑娘,“你说。”
“因为想与林郎共春宵~”
“哼。”林啸洐嘴角一勾,笑意未达眼底,有几分冷。
“你来说。”他又点了另一个姑娘。
那姑娘眉眼流转,“因为林郎说,谁能脱下林郎的衣衫,谁就能得到金簪。”
“你倒是坦诚。”那冷笑也渐渐消匿了。
瞧着都不像正确的理由,剩余几个姑娘便愈发绞尽脑汁地思索,只是还不待想出,就被一声极冷淡的“都出去”给撵了。
闻声,姑娘们满脸错愕,察颜观色,随后纷纷起身退了出去。
阖上门后,姑娘们不禁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己哪里伺候得不好,更不明白为何那向来出手大方,潇洒多情的林郎,忽然大变了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