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得到袍衣,却得到了手绳,当真是意外之喜,”徐徊眉眼带笑,看向叶任生,“原来能惹恼祭兽也是一种本事。”
“确实叫人意外。”
叶任生也甚觉诧异,转头朝那巫女离去之处瞥过,但人早已没了踪迹。
徐徊将手绳松开,拉起身旁之人的右腕,将其套了上去。
“哎?你怎的将手绳套在我手上?”叶任生想要挣脱,奈何被徐徊牢牢钳制。
“本来上台作舞取那袍衣就是为了送与阿生,现下没能得到,有这手绳也不算我食言。”徐徊说着,将手绳打了个异常牢固而难解的结。
“可这是那神巫赠与你,要保你平安的。”
“无碍,那巫女不是说了,并非凶兆,不过是图个吉利,”徐徊不甚在意,“再说,我这读书之人能有何凶险,倒是你,终日走南闯北与各色人马打交道,还要时刻谨言慎行……”
说着,他左右打量,悄声低语,“我不过才扮了这么一会儿,还只是为了来游玩,便已然有些心力交瘁。可你终日都要如此,那般辛苦与酸楚,简直难以想象。我无法为你分担,便只能以此来求个心理安慰,难道这点微渺心愿,阿生也不允吗……”
“可……”话到嘴边,却见其面色忧虑,眼神乞求,叶任生只得将后话咽了回去,“那,那我,定会好好戴着它,不辜负你的一番心意。”
闻此,徐徊脸上立时绽放欢笑,“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徐徊笑起来时,眼角轻扬,眉尾弯弯,两相与唇弧、眸光辉映,总叫人不由得心生欢喜,随之欢笑。
现下虽敷着女妆,却显得眉眼愈发夺目,眸光也愈发深邃,让知晓其原来面貌的叶任生瞧了,心头总莫名一顿一顿地发紧。
“怎么了?”见其双眸紧紧盯着自己,徐徊担心面容有异样。
“没,没事。”
叶任生赶忙侧开了脸,脚步一转,朝那湖边走去,“走吧,赶紧去放花灯。”
涟州当地花灯制作工艺同别地基本一样,但花庙祭礼所用花灯不同,除却底座外,周围装饰花瓣基本皆为鲜花花瓣粘连而成。故而当灯芯点燃后,花色光芒要远盛寻常花灯,于水波之中来回荡漾时,便显得格外流光溢彩。
而且灯火熏蒸花瓣,会有淡淡花香四溢,汇聚一齐,使得满湖沁心。
叶任生从徐徊手中接过花灯,于湖边点燃,抚手祈福后,置于水面,任其随波荡向远处。
转头却见徐徊仍旧手捧花灯,阖目祈祷,眉宇虔诚,不禁侧目凝望良久。
直待他将花灯放入湖中,推向远处,才轻抿起唇角,望向那花灯,“你怎的祈福了那么久?”
徐徊睫羽半阖,眼角弯弯,“许是我比较唠叨,又比较贪心,一求就求多了,但愿花神莫要嫌弃才好。”
“那你都许了些什么愿?”叶任生轻笑。
徐徊摇摇头,故作神秘,“秘密。”
放过花灯后,二人沿街赏了几处热闹,没忍住也掏腰包买了几点小玩意儿,随后又转到了另一侧湖边。
叶任生本瞧着湖景雅致,想绕去对岸转转,但看徐徊端着双臂,踩着不趁脚的女鞋行女步,行走得愈发缓慢而辛苦,便只得作罢。率先以腹饥为由,提了回返的话头。
徐徊本还想再撑一撑,奈何实在脚痛不已,只得跟着返回。
回到客栈,徐徊立时扯了面纱和外衫,扒去挤了他一整晚的女鞋,瘫在榻边上喟然长叹,“这女儿家当真是辛苦,光是这行走坐卧的规矩,便叫人筋疲力尽。”
叶任生宽慰道:“该是你不适应的缘故,男子行走坐卧也少不得规矩。”
“那远没有女子规矩多,听白天那嬷嬷说,饮茶吃饭时规矩更多,”徐徊摇头泄气,“说句不当听的话,我方才一进门,便有些庆幸自己生非女子……”
说着,他翻身看向坐在案前倒茶的叶任生,“我也因此,愈发敬佩阿生你了。”
闻此,叶任生无奈地笑了起来,“那或许我也该庆幸,虽生为女子,却打小习得男儿规矩,少吃了许多苦。”
“少吃了许多苦吗……”徐徊不禁垂眸望向她对于女子来说,过于平坦的胸膛,与明显过大的双脚,喃喃自语。
饮过两杯茶压饥,叶任生望向徐徊,“想你疲惫不愿再挪动,我叫六锣去鹤馆要了酒菜来,你且先去洗漱干净,我在隔壁等你。”
话音刚落,徐徊胃囊很识时务地咕咕叫了两声,叫他好生尴尬,“嘿嘿,本该要陪阿生在花庙吃顿百花宴的。”
“又不是过了今日再无祭礼,百花宴来日总有机会吃,不急在一时。”
说罢,叶任生起身走出门,“你赶紧洗洗吧,酒菜凉了我可不等你。”
“哎!”随着叶任生关门,徐徊立时从床榻上翻了起来。
徐徊动作倒是不慢,待他收拾妥当,来到叶任生新开的客房时,酒菜还全都温热适宜。
徐徊一进门,便嗅到了空气中的剑刺梅茶香和醇郁的酒香,“哇,阿生要了什么好酒,如此醇香?”
许是急着来吃酒,徐徊并未将发髻绾起,只在脑后别了只青簪束发,衣衫也未束腰带,显得颇有几分失礼,却也格外恣意无拘束。
见人如此,叶任生难得没有蹙起眉头,反倒觉出了十分洒脱。
“浔岩夷酒,可曾听说?”
“当真?”
徐徊行至窗边,瞧见满桌珍馐,眸光大开,立时吩咐小厮回房取先前寻来的浆果。
“听闻这浔岩夷酒甚为难求,阿生是何时寻来的,竟一直藏着不叫我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