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
男人嘴角輕抿,心中生出幾分難言的苦澀滋味。
「還是出岫你想得周到。」宋二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中流露出感激,「既如此我便先去將宅院收拾一番,這轎子便留給你們往城南去。」
第17章明月夜
京城勾欄多在城南,三年前裴出岫受召入京,特意將沐春堂開在城北僻靜處。
在京三年,確然從未去過煙花之地。
馬車停在城南煙波河邊,河畔栽著好些柳樹,枝葉一片深深淺淺的枯黃。秋風吹拂過,柳枝堅韌地飄蕩,柳葉如蝶般紛飛。
而在那前方的煙波河上,各色畫舫在落日餘暉映襯下靜靜搖曳著,不難想到此處入夜之後會是怎樣一番熱鬧的光景。
可是,這一切皆與她無關。
因著多年夢魘的緣故,裴出岫本也不願親近男兒,任是這煙波河上春光旖旎、秋色斑斕也只得辜負了。
林知秋同她描述那名為明月夜的畫舫泊在煙波河中央,足有三層之高,畫舫外壁描了四季山水畫,船頭垂著紫色的煙霞飄帶,船尾高高翹起,雕花欄杆上刻有層層疊疊的祥雲紋飾。
畫舫白日裡並不營生,煙波河邊此刻頗為靜謐。
裴出岫抱著懷裡消瘦得越發沒什麼分量的男人,沉默著往河中央的那方重檐六角亭走去。
她的懷抱依舊溫暖,心跳聲沉穩有力,身上穿著的布衣厚袍帶著他熟悉的淺淡藥香,可是林知秋卻覺得分明有什麼不一樣了。
其實他又何嘗想要回到畫舫,除卻那夜銘心刻骨的絕望,他大多時候只是麻木地順從。撫琴之時可以忘憂,是以他寧願一刻不歇地奏曲,即使一雙素來嬌養的手被琴弦傷得斑駁。
林知秋垂下眼眸,濃密的眼睫遮住眼下一片淡淡的青影。他聽見她跨過小石板橋踏上船頭的聲響,忍不住抬起雙手環住了她的脖頸。
心,跳得那樣快,男人咬著嘴唇,渾身細細地顫著,秀挺的鼻尖幾乎挨蹭著她下頜處的肌膚。
裴出岫渾身一僵,只當他是在害怕,緩緩放慢了腳下的步子。
她的呼吸勻稱起伏,脖頸處的肌膚細膩溫涼。林知秋的眼睫顫得愈發厲害,面上也滾燙一片,可他依舊沒有鬆開那環住她脖頸的手。
煙波河畔水聲潺潺,他聽見她走進船軒出聲喚詢,軒樓上傳來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不多時,一個身著絳紫羅衫挽著鬆散髮髻的俊美男人裊裊婷婷地朝船軒中央走了過來。他年紀約莫三十上下,秋末的時節還穿著領口大敞的單薄羅衫,絳紫衣衫下白皙的肌膚若隱若現,一雙細長的眼眸描得分外嫵媚。
裴出岫目光微避,還未開口,就聽那濃艷男人驚詫地出聲喚道。
「海棠?竟真是你……」
懷裡的男人扯了扯她的衣襟,抿了抿唇輕聲道,「裴大夫,這位是明月夜的戚舫主。」
裴出岫朝那舫主略一頷,便覺得面上被一道目光灼灼地打量著。
「海棠,不知這位女郎又是?」
裴出岫輕咳了一聲,低聲開口道,「裴某是他的妻主。」
舫主似驚異地咦了一聲,目光落到男人赧紅的面頰,慢慢地從最初的不可置信中緩了過來,神色莊重眼波微凝道,「海棠,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
船軒頂端是伶人公子們的寢房,狹窄的長廊中溢滿著各式脂粉香氣,許多公子們見有人上樓紛紛推開屋門觀望,一時間這些香閨之中處處皆充斥著調笑諧謔聲。
「快看吶,這不是咱們這兒的海棠嗎?」
「聽聞他開罪了二皇女,又叫尚書府小姐給贖了身,他身邊這女郎莫不就是那尚書小姐?」
「可瞧著也不像啊,那天夜裡來的尚書小姐身量可沒這樣長……」
「難道這短短時日又勾搭上了別家女郎?」
「往日看著是個清淡傲氣的,沒成想背地裡竟是這樣有手段呢。」
……
戚舫主側過身子替她二人擋住些探看的視線,裴出岫嘴角微抑按捺住心中不愉,抱著懷裡的男人走進長廊盡頭一間頗素淨的臥房。
男人的臥房裡並沒有那種濃郁的脂粉味,透過敞開的窗戶可以瞧見煙波河晚霞漫天的景致。窗戶前擺著一張琴,不遠處的几案上放著一個熄寂的香爐。
舫主親自替她斟了杯茶,裴出岫低低道了聲謝,接過以後卻先餵給面色發白尚微喘著氣的男人。
「妻主,我不渴的。」
男人似是又情緒低落起來,裴出岫收回茶杯一飲而盡,接著出聲安慰他道,「何必將那些不相干之人的話放在心上。」
「他們說的是事實。」他垂下眼眸,面色如結寒霜,卻顯得那樣哀傷。
舫主將方才的一幕看在眼裡,此刻也忍不住附和道,「海棠,你該聽你妻主的話,她是個明智慧心的女子,你的福氣在後頭啊。」
他在明月夜見過京城多少高門貴女,可是眼前這個女子卻給他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她身上穿著打扮並非華貴,可那副清雋俊朗的容貌和周身處變不驚的從容氣度,卻並非是尋常百姓所能擁有的。
「裴小姐之前並未來過明月夜吧,不知您與海棠是如何相識的呢?」
那舫主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婉轉柔潤。
裴出岫聽出他話中試探的意味,語氣淡淡道,「裴某是名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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