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他也以為自己會有一段美滿姻緣,嫁與年少相知的宋府小姐相守一生。他們曾在宮中偶因一段琴聲結緣,後來便常互贈詩文。母親同宋大人多年情誼,對他二人結交也並不阻攔。
倘若沒有後來發生的種種……
男人心裡也曾是有怨的,可卻不知又該怨誰。娘親出身書香門第,素來心性高潔,他自是不信她會為錢財犯下科舉舞弊的重罪。而他不過是閨秀男兒人微言輕,縱有滿腹冤屈又能向何處訴說?
唯有逼著自己忘卻往事,振作起精神,爹娘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也不願他終日沉溺於悲慟悵惘之中,不得安生。
就在他出神怔楞的這會兒功夫,手腳利落的喜夫已然為他扮好了喜妝。喜夫湊近端詳著林知秋那明媚嬌艷的容顏,鉛粉遮蓋了面上的傷痕,膚色猶如無暇白玉,柳葉秀眉濃淡合宜,一雙桃花眼眸溫柔多情,眼尾帶紅惹人憐愛,小巧精緻的唇瓣輕抿顯得欲語還休。
饒是見慣高門閨秀出嫁的喜夫,此刻也不由得被男人的美貌晃了雙眼。
「吉時快到,郎君要出閣了。」
喜夫為他蒙上艷紅的喜帕,林知秋安靜乖巧地任由喜夫攙著往外走。他身上傷勢未愈,饒是倚著喜夫,落地行走仍是勉強,短短几步過後額上便滲出汗水。
同樣換上一身大紅吉服的裴出岫在屋外許久沒候到動靜,正欲入內探看便瞧見男人這副巍巍顫顫欲墜不墜的模樣。
身為大夫,她自然曉得眼前的男人傷勢輕重。在喜夫微詫的目光中,她輕道了一聲「失禮」便上前打橫抱起男人,一路穩穩噹噹地將人送到醫館前門候著的喜轎內。
喜轎起,鑼鼓響。
林知秋還未來得及驚訝羞赧,耳邊已然傳來震耳欲聾的響聲。
裴大夫身上總帶著一股獨有的淺淡藥香,這些日子他雙目失明,卻將她身上的氣息記得分明。
那夜二皇女殿下在明月夜欲強迫他時,他覺得那混雜著酒氣的薰香濃郁得令人暈眩,強硬的懷抱如烈火灼燒全身一般令他難受得一心只想逃離。
可方才裴大夫的親近他卻並不那麼排斥,興許是因著她總給人一種冷淡疏離卻莫名令人信賴的感覺。
男人端坐轎中,心浮意動間,不知怎的面頰竟有些發熱。
裴出岫身著火紅喜服,高騎馬上亦步亦趨地跟隨在喜轎旁側。
自城北去往岐王府,若走大道需得繞過大半個京城,迎親隊伍一路上敲敲打打的難免惹人注目。過慣了隱沒市井的生活,這般招搖張揚實在不是她的本意。
她恨不得此刻蒙著喜帕坐在轎中之人換作自己,也好過讓人當做是台上的戲角這般觀望。
京城百姓不知今日要迎親的是堂堂岐王府,可眼前裴大夫的容貌卻是再熟悉不過的。於是沐春堂要娶親的消息便不脛而走,大道兩旁更是越發熱鬧起來。
城中百姓向來知曉沐春堂的裴大夫醫術精湛年少有為,如今瞧見她穿著吉服身姿挺拔高坐馬上的樣子,竟覺得她面容清雋俊朗,顯出一種出塵脫俗的矜貴氣質來。
便是皇室中人出行,也難有如此令人驚艷稱嘆的絕代風儀。
裴出岫平素與人為善,沐春堂聲名在外,迎親隊伍一路行過之處,百姓拍手道賀之聲竟一時不絕。
坐在喜轎中的林知秋眼前仍是黑暗,可此時卻也忍不住心中多了幾分微妙難言的滋味。他不知裴大夫如此人品心性為何不欲娶夫成親,可將來能陪伴她身旁的男人合該是身家清白的。
肩上早已不會疼痛的奴印疤痕仿若突然燒灼起來,男人垂眸苦笑,眼底漫過一片令人心疼的黯然。
第11章成親
好半日光景過去,眼見威儀赫赫的岐王府就在眼前,裴出岫勒住韁繩終於忍不住長吁一口氣。
她身手矯捷地翻身下馬,來到喜轎前躬身扣門。三聲過後,裴出岫掀開轎簾,將喜轎中的男人再度抱了出來,踏著一地火紅喜毯昂闊步地跨過火盆,徑直邁進了岐王府的大門。
王府門前早已圍了不少家丁侍僕,見她此舉皆不由目露驚詫。就連被擁在懷裡的林知秋也駭得渾身繃緊,連呼吸也不敢用勁,即便已有了先前在醫館接親時的接觸,此刻他仍侷促羞窘到了極處,雙手無措地攥著胸前喜服的衣襟,半點動彈不得。
歧王府邸寬闊氣派,自府門到喜房尚有遙遙大段路程。男人目不能視身上又傷勢未愈,若要依循禮數用紅綢牽著行路,自然是支撐不住的。
既然是行個過場,有些禮數便不必太過拘束。
有王府管事在前頭引路,裴出岫一刻不歇地將男人抱入喜房,身後跟著的喜夫侍僕也只得小步快走。待入得喜房,裴出岫倒是面色如常,只苦了一眾侍從累得氣喘吁吁,那喜夫更是叉著腰不住地拿紅絹拭汗。
拜堂之禮雖免,迎親喜宴卻不得不擺。
想到男人要獨自在喜房內等候到深夜,裴出岫眉心微蹙,心下生出些許憂慮來。他身子這樣虛弱,只靠中午喝下的幾口清淡藥粥墊著,即便喜房內還有喜夫照看,怕是熬到喜宴終了人也是難撐住的。
「屋內勞煩再添盆炭火來,若是有熱湯溫粥也可取些過來。」
裴出岫對候在一旁的管事低聲囑咐後,來到男人身旁正欲替他掀開喜帕摘去喜冠,守在男人身邊的喜夫連忙急急地叫嚷阻攔,「夫人不可,尚未入夜便摘冠,這、這可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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