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雪,”丹琴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裙子上还沾着些雪,似乎是方才跑得太急、跌了一跤,丹琴道,“玉美人她……已经去了。”
“你说……什么?”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
她只觉得,落在自己脸颊上的雪冰凉。
也只感到冰凉。
雪的冷意把她冻住,时间似乎凝滞在了这一刻。
“我说,玉美人她死了,”丹琴红了眼眶,“就在刚刚。”
“太医和稳婆怎么说的?”阿雪不信,“就不能再救一救?”
丹琴摇摇头:“玉美人生产倒还算顺利,只是不知为何,生产之后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开始呕血。太医来看过,说人已经不中用了。”
阿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玉华宫的。
刚一踏进宫门,翁闹的蝇子似的吵嚷声就扑面而来,间或夹杂着婴孩的啼哭声、宫女的呜咽声。
阿雪只记得,自己当时脑瓜子嗡嗡作响,不由自主地走进殿里。
玉美人躺在床上,手指冰凉,嘴唇也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阿雪颤抖着把手指放在她的鼻翼底下。
她果然没有呼吸了。
珠纱把孩子抱了过来,劝道:“明雪,你别太难过了。”
阿雪沉默了一会儿,接过玉美人的孩子,问:“她可有名字?”
“玉美人临终前给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玉筝’。”
玉筝。
碧玉做的风筝。
这名字和玉美人的名字……
阿雪突然顿住。
玉美人的名字……叫什么?
相识许久,她好像只知道她姓“玉”。
她的称呼由“宝林”,变为“才人”,再变为“美人”。
她好像没有自己的名字。
没有名字的人像是手中的沙,她死后,她的音容笑貌、她的存在,都被时间吹散。
留不下一点痕迹。
或许唯一留下的,只有一个从属于某某人的编号而已。
北风冷冷地吹着。
梧桐树的枝干上落满了雪,像是密密的、银白的新叶。
这几日,院中的宫人已经都有了去处。
阿雪离开之前,最后一次为玉美人收拾屋子。
屋里的陈设还是她离开之前的样子。
然而,屋内早已空无一人。
记忆如灰尘上腾,又慢慢落下,终于归于平淡。
阿雪拿着抹布,轻轻地擦拭屋内的每一样东西。
忽然,她留意到,墙角柜子上的锁开了。
她走过去,打开柜门。
柜子里有一只崭新的纸鸢。
素白的,没有一点花纹。
只背面用墨写了小小的三个字:
玉轻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