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变作一点漆黑的灰,在精致的瓷盆里枯萎。
一朵嫩黄的迎春花悄悄在墙角绽开。
日光落在花瓣上,仿佛书中跳跃着的小精怪。
“才人怎么突然想起来让我们扫院子?”
丹琴和珠纱拿着扫帚,同阿雪一道往偏殿走去。
“才人近日心情烦闷,看着屋子里乱糟糟的不舒服,”阿雪道,“而且好像之前过年的时候还落了什么东西在角落里……”
“东西?”
“具体的才人也没说,只说让我们打扫的时候留心些,好像是些小木雕、小香囊之类的东西,可能掉在了角落里,你们找到了就告诉我,”阿雪笑道,“玉华宫的屋子还不少,看来今天又是腰酸背疼的一天了。”
丹琴和珠纱也笑。
丹琴又道:“等扫完了你就好好歇歇吧,你平时又要服侍才人,又要准备考核的,都瘦了一圈儿了。这些事情虽然重要,但自己的身子骨才是最重要的。”
阿雪点点头:“我会注意的。”
“你要是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也别客气,”珠纱道,“我们三个都是同一批入宫的,得相互扶持才好。”
丹琴也笑:“而且我们都盼着你考过呢,你要是成了女官,以后我们两个在宫里可就有‘靠山’了。”
“我会努力的,”阿雪笑道,“走吧,一起扫屋子去,不然今天又该干不完了。”
灰尘从地上腾起,粘在墙壁和桌子上,又被阿雪拿着抹布擦去。
日光从门里探进来,在地上留下一方浅浅的金色。
张采女说在夜阑殿看到了“鬼”,但什么样的情形才能被称作“遇鬼”?
阿雪一面用抹布擦拭放在门口足有一人高的青瓷花瓶,一面回忆早上和玉才人的对话。
她记得张采女疯癫的时候一直都在御花园,为何突然跑到夜阑殿去?
还是说,她是看到了什么,被引过去的?
能吸引张采女的,要么是她一直念念于心的元嘉帝,要么……是害她疯癫至此的郁婕妤?
若是后者,郁婕妤去夜阑殿做什么?
上次丹琴在夜阑殿差点儿给人烧死的事情是否也与她有关?
花瓶高大的阴影藏在墙角,仿佛暗中窥视的人影。
“明雪,”秋芜忽走过来笑道,“一大早就打扫院子?我看春芳、金环她们几个还现在那儿嗑瓜子,你怎么不叫她们来帮忙?”
阿雪也笑:“我们几个都是后来才过来玉才人身边的,手脚得勤快些才好。春芳姐姐她们是才人身边的老人了,我自然不好麻烦她们。”
“你这般小心,日后怕是会吃亏,”秋芜道,“我今日过来是想来问问你,你们才人身边的掌事宫女定下来了没有?内侍监那边又要重新统计名册了,方才过来崔呢。”
“大约是春芳姐姐吧,自从春兰姐姐去了之后,才人身边只有她一个一等宫女了。”
“你呢?”秋芜笑道,“平时你们才人身边好像都一直是你在伺候。”
阿雪只笑笑,不说话。
“说句不中听的,我觉得你才该是掌事宫女,”秋芜说完,又立刻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一说。”
“我知道秋芜姐姐是一番好意才提点我,”阿雪笑道,“姐姐先叫内侍监的人等一等,我一会儿扫完去问问才人,下午就去内侍监告诉他们。”
秋芜应下,离去。
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阿雪的视线里。
秋芜说这话是何意?
阿雪不由得停下手中的活计。
若先前玉才人没有表态,若她真的顺着她的话想下去……那大约要对玉才人心存芥蒂。
风把窗子吹开,带着些早春草木的微冷的清香。
她不由得想起那个梧桐树刚长出第一片嫩芽的早晨。
“明雪,我记得你是要参加今年的女官考核的,对不对?”
玉才人那日忽然问她。
阿雪点点头。
她不打算瞒着玉才人。
“即便我通过了考核,也会留在您身边服侍一段时日,事情我会慢慢交给丹琴和珠纱处理,她二人不比我差,您不必担心。”
玉才人却摇摇头,笑道:“你不必担心我,好好准备,放心去考,说实话,我很高兴你选择去参加考核……”
她似乎还有未竟之语,可不知为何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