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想你为此伤神……这话中之人既已亡命,那便是与你无缘。”公子给予的宠幸无人能及,玉裳竟还不知足地念着别家男子,锦月感慨万千,为主上美言几语。
“要我说啊,公子可比外头的男子好上不少。”
“前方有茶馆,二位姑娘可稍作歇息。”车帘外的马夫微拉起缰绳,车马行速便慢了下。
沈夜雪再度撩开帷幔,遥望前方已有袅袅炊烟,三两行人从林间山路穿行,马夫所道的茶馆现于几步不远。
此番应是快到了。
一路舟车劳顿,确是有些乏累,她放下帷帘,婉声问着:“离芜水镇还有多远?”
那马夫粗略一想,恭敬回道:“估摸着二十公里,一个时辰后便到了。”
“不必这么赶路,我想休息。”
怕这位花魁娘子不让作歇,赶了一夜的路,实在腰酸得紧,锦月恳求般瞧望身旁娇艳,立马佯装一副悲切状。
皆是人心作祟罢了。
待马车停稳,她悠然戴上面纱,走出车舆,微扶着无樾轻步而下。
茶馆内的堂倌逢迎走来,将手中的白巾娴熟地搭于肩上,喜笑着请进这两位姑娘:“二位客官里边请,敢问客官是从何处而来?”
“京城。”
沈夜雪一瞥堂内,这茶肆虽坐落于山林石路旁,在此饮茶歇脚的来客却是不少。
然“京城”二字一道,堂中众人瞬时色变,本是闲然自若的面容顿然凝住,纷纷向她们望来。
接二连三的窃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她微滞于原地,只觉四周目光似有若无地正将她们打量。
“京城来的人?”有客官放下壶盏,心有余悸般与一旁的小厮窃窃私语,“大老远的来我们芜水镇作甚……”
那小厮轻缓摇头,不禁道出心底困惑:“八成又是和那人一样,是冲着镇里的……”
“嘘……”听罢猛地使其噤声,客官抿了抿唇,极是鄙夷地摆起了手,“说出来太过晦气,还是莫要说了。”
说起几日前来镇上的那一人,另一桌的妇人悄声叹息:“不知那人多久才会离开,再这么下去,这镇子怕是要毁了……”
“除我们之外,近日还有从京城来的?”
心头被蒙了一层雾,四处瞧来的目光似藏着畏惧与不安,沈夜雪不解,问向已然僵直了身的堂倌。
见此景为难作笑,堂倌将此二人带至一边,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张了口:“有是有,只是……只是那一人不好招惹,小的不敢说。”
“姑娘也瞧见了,小的没这个胆收留京城的来客。”言语的堂倌无奈摊手,仍作谄媚讨好的模样,言外之意是不敢留她们暂歇上一刻,哪怕仅是饮上一盏茶。
镇定地取出一两银钱置于账案上,沈夜雪凛眸又问:“若是这般呢?”
哪知堂倌依旧决然拒之,笑貌已淡,像是势必要将她们赶出去:“姑娘就是给再多的银两,这茶馆也不能接待。”
“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既是被人厌恶,总不可赖着不走,她端雅般微俯了身,随后回于马车上。
方才茶馆内所议论之事,多半与那贺逸行有关。
不知这贺府堂戚来到芜水镇做了何等伤天害理之举,亦或是行了何事惹得公子必须除之。
锦月仍陷于一方沉思中,良晌也解不开疑惑:“这里的镇民好是奇怪,为何唯独对京城的来客如此不待见……”
“无樾,去探听一下。”朝舆外与马夫一同而坐的玄衣少年轻喊,沈夜雪从然甩袖,示意继续前行。
“近些时日入此镇的,可是贺将军之侄,贺逸行?”
抬手揉了揉眉心,锦月边思索着,边不屑而道:“此人我已做过打听,据说很是残暴不仁,仗着贺将军威名远扬,便横行霸道,无视王法。”
她闻言冷然轻笑,顿感好奇即将死于她手中的,究竟是怎般人物:“如此莠民,朝廷也不管管。”
“皆是看在贺将军的颜面,县令才未敢稍加妄动。”锦月言道得气势汹汹,像是在为民打抱不平。
可她明了,这丫头虽瞧着嫉恶如仇,心却与她一般薄冷。
这贺逸行定是借着贺大将军这座靠山,在此镇中为非作歹,县令助纣为虐,视若无睹,引得百姓无处报官。
可无论此人为善为恶,令符已下,她只管索命便是。
其余的,她未有兴趣知晓。
大抵一时辰过后,马车驶入了镇内,孤云独鸟,斜阳倾照,街巷之景比她遐想得还要清寂。
随性寻了一处客栈,沈夜雪行入堂中,里边仅有寥寥几人。
案旁掌柜正打着算盘,凝眉算着账册,连她们走入堂内都不曾察觉。
“掌柜,住店,”她将银两放于算盘边,环顾着客栈各角,“要一间天字房。”
这回学了聪明,再是不答由京城前来,她端直了身欲说上些客套之语,却看这掌柜担忧地挥了挥手:“姑娘是外乡来的吧?像你们这样的名门闺秀,不能在镇上过夜,趁着还没天黑,快走吧!”
未想此间客栈的掌柜竟为外乡女子如此作忧,沈夜雪自然而然地回落下眸光,尤显楚楚可怜:“可我与舍妹远道而来,实在是无处可去,掌柜行行好,让我们住上一夜就可。”
“姑娘若是出了事,别怪我未奉劝……”
掌柜顺手收下银两,走出账案,领着二位如花似玉的女子便行步上了雅阁。
紧跟其步调走上楼阶,她趁势追问:“谢过掌柜,这芜水镇究竟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