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侧头问:“那你哭什么?”
“……没有。”
宁予洲上手扒拉池衍,“没有吗?让我看看。”
池衍立刻把他头掰正了,“不准看!”
“……”宁予洲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人,妥协了:“好吧,不看。那你松开我,大晚上孤a寡b搂搂抱抱像什么话。”挣了挣还是没挣脱,又一时无言:“你就非得抓着我不可吗?我又不会跑。”
“你会。”池衍低声问,“你最近怎么回事,到底在躲什么。”
“不是躲……”宁予洲张了张嘴,想找一个更合适的说法,但一时想不出来,只能说:“我在养病,你得课训,两件事本来交集就不大,不常见面才是正常的。况且你过段时间也该外出实训了,实训后接着就是正式任务,你还有很多事,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儿。”
池衍直接问:“不能一直待在哪儿?”
宁予洲不说话。
似乎是过了很久,他才终于开口:“池衍,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精神域溶解像一颗炸弹绑在宁予洲身上,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把他炸个粉身碎骨。他觉得自己没必要波及更多的人,尤其是池衍,人生才刚刚起步,报仇也好、自我提升也好,心思和功夫该用在自己身上,而不是浪费给一些没必要的事,比如救他。
相处几个月时间,宁予洲已经把池衍当作朋友,甚至半个家人。
他自己处在太多的利益与私心罗织的网中:丛林会与议事会的博弈、陈岘胡伯多伦等人的算计、还有李铮铮潘伊在水朱砂……他并不喜欢这个位置,也有点累了。而池衍的出现则是一个意外,只是一个被卷入局中的无辜者,没有任何背景,不涉及利害关系,就不该在这儿。
宁予洲对此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感,甚至在这种相处中,得到了一点短暂的喘息空间。
池衍也很好,比宁予洲最开始想象中的要好很多。虽然持续性脸臭、间歇性脾气坏、偶尔情热期还要疯一次,不过对宁予洲而言,这些都无伤大雅。
他不够直率,但足够诚心。
所以宁予洲乐意为这个人再多考虑一点。
意外也许明天到来,也许是后天。趁着他和池衍认识的时间不长,关系还没深刻到要为彼此出生入死的地步,早点断了比较好。不测分别是何种感受,宁予洲再清楚不过,他不想池衍有同样的经历。
“借口。”
池衍戳穿了他,一字一定地说:“明明是你根本没有求生欲。”
空气静了一会儿,宁予洲闭上眼睛,吸了口气,又缓缓放下,露出一个有些无可奈何的轻笑:“……你是不是有点太了解我了。”
池衍收紧了怀抱,“因为我不是傻子。”
他想怎么做是他的事,能不能找到解决方法另提,池衍从不觉得浪费时间。
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他完全感受不到宁予洲有想活着的念头。
从得知噩耗的那一天开始,宁予洲似乎就直接认命了,没有任何的反抗,甚至连心理波动都不大。
为队友找回了真相、将潘送进议事会、将他与万夏等人联系在一起……宁予洲把未来的一切都规划得很妥当,但这个规划里并没有他自己。
——他根本没想过要解决精神域的问题。
在很早之前,池衍就隐约意识到了这件事,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求生于他自己而言是一种生物本能,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剥夺,但对宁予洲来说似乎不是,宁予洲根本不想活着。
池衍甚至怀疑如果不是伊在水和李铮铮的要求,宁予洲可能因为嫌麻烦,连止痛的药都不吃,更别提配合医院检查。
如果换了别人,想不想活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但这是宁予洲。该怎么解决?
为什么他非得在这时候才遇见宁予洲,为什么不能早一点?他既没有参与宁予洲的过去,也不能改变宁予洲的未来,拥有的只是短暂的现在。
而在这个短的不能再短的现在里,宁予洲还要推开他,叫他别待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