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間,佩玖突覺眼前一陣光影交疊,搖搖欲墜……
櫻雪卻未發覺這些異常,只端著熱茶,抿下一口,又想起一出:「只是可憐了姜家那個主母,聽說是個老實的。婚時喪夫,白髮時又喪子。昨日拿頭去撞了那登文鼓,頭破血流的,聽說今早天未亮,也跟著兒子去了。」
佩玖兩手撐在桌子上,強忍著暈眩,自己緩緩坐回椅子裡。而後有氣無力的道:「櫻雪,我突然有些累,想去床上躺會兒。」
「成,那玖兒你好好休息會兒吧,我知道你這幾日都沒怎麼睡好!如今既然問題都已迎刃而解,你也就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往後再也沒人會害你了。」說罷,穆櫻雪起身出門。
見她過了汀蘭閣的月拱門後,佩玖將房門落了鎖,站回到窗前。將那花窗支上根木棍兒,讓外面的空氣透些進來。
她不只暈,還覺呼吸困難!
亂牽紅線的是她,造成誤會的也是她,似乎這整場悲劇都是因她而起。
姜翰采和季芙菱雖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可姜家婆婆卻是個十足的好人。上輩子佩玖能在姜家撐過兩年之久,便是因著這位婆婆。
婆婆氣自己兒子不懂善待賢妻,一邊訓誡兒子,一邊加倍的待佩玖好。家中的下人沒兩個,幹不了的活兒也從不讓佩玖碰,婆婆自己搶著做完。
就連那時佩玖被栽贓了,除了父母外,也只有婆婆信她。然而那時的婆婆已然臥病在床月余,管不得什麼事了。
她只流著淚握著佩玖的手,懺悔:「孩子,是娘錯了!娘不該一次次的留你在姜家,讓你受下更大的委屈……孩子,你這輩子毀在了我們姜家,姜家欠你命啊……若有來世,娘寧可拿命去換你一世順遂……」
想著這些,不知不覺間佩玖臉上也掛滿淚痕。原本憑著前世的教訓,她可輕鬆躲過那些災禍。然而因著她不甘,因著她或有意、或無意的作弄,才生成了這等悲劇!
想及此,佩玖不自主的抬起一雙手來,舉在眼前,久久凝視著。
這雙手,沒有再纏著棉布條了,被刺藤打出的那些傷,也都漸漸癒合了。可不知為何,佩玖此時竟看到這雙手上,依舊沾滿了鮮血……
戴了個冪籬,佩玖出了門。
她雇了輛馬車,行了許久後,在一條熱鬧的長街停下。她找了一間酒館,尋了個不起眼兒的角落,要了一壺女兒紅。
平日裡穆濟文和穆濟武常說,酒是個好東西,酒入愁腸百恨消。佩玖從不信這些渾話,可今日,她卻也沒旁的消解法子,只得試上一試。
不一會兒,小二便拎著酒壺走過來,原本一路笑著,走到跟前兒一看佩玖的臉,那笑容便僵在了一邊。
雖是隔著冪籬朦朦朧朧的,但也不難辨認出這裡坐著的,是個十多歲的小丫頭。雖覺得似有不妥,可酒館畢竟是賣酒的地方,哪兒能將客人往外頭推?
故此小二放下酒壺時,也只勸了句:「這女兒紅入口綿,後勁兒猛,姑娘悠著些喝。」
佩玖沒心思理會這些勸誡,隨意點了點頭,便將小二打發走了。她執起那酒壺往杯盞中斟滿,然後放下酒壺,捏起杯盞從冪籬的下方遞至唇邊。
輕啜了一小口,「啊——」佩玖輕咧著嘴發出一聲低低的動靜,眉頭深深蹙起。
太辣了!
尋常佩玖極少飲酒,便是遇到年節亦或盛宴,也只飲點兒果酒之類偏甜的。這般烈的白酒,尚是頭一回。
頓了頓,她一仰頭,學著宴席上的那些男子般,豪爽的將一整杯酒灌入口中!
「啊——啊——」佩玖一邊不受控的發出些動靜,一邊將手伸進冪籬中猛扇!想到辣,沒想到這麼辣!
也不知那些男人們到底是為何喜歡這玩意兒?
待那唇舌間的刺激稍緩和後,更讓人難以承受的憫慟之情復又襲上心頭,佩玖低頭再斟滿一杯,又痛快飲下!
因著有所設防,這回似是輕車熟路了不少。如此幾杯下去,佩玖竟也慢慢適應了這感覺。很快,一小壺酒就見底兒了。
「小二,再來一壺女兒紅!」佩玖飲得快,酒意不及上腦,喚小二時尚算清醒。
酒館兒本也沒多大點兒,佩玖的這一聲喚,小二自然是聽到了。只是想到一小姑娘家的獨自在外飲酒,小二便有意抻著,先聽別桌的使喚,想著慢吞吞的多耗一會兒,她興許也就走了。
佩玖坐了一會兒,酒意漸漸上腦,看著小二忙來忙去的就是不肯給她拿酒,便有些坐不住!邊手撐著桌子搖搖晃晃站起,邊道:「你的酒在哪兒?我自己去拿……」
小二見狀,趕忙過來安撫,邊扶她安穩坐下,邊說著:「姑娘別急,別急。小店客人多,就小的一個人有些忙不過來。您先坐會兒,您的酒啊一會兒就來了!」
「一個人?」佩玖迷迷糊糊的伸手比劃了下,眼前明明站著兩個小二啊……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醉了?佩玖老實的坐回椅子裡,點頭道:「好,那你們快點兒。」
看著小二成雙成對兒的離開,又去別桌忙和,佩玖用力揉了揉眼。再看,那人影又合二為一。果然是只有一個小二。
第6o章
想是先前這桌鬧的動靜大了些,佩玖再抬頭時,便見眼前站著兩個人,看著像是別桌的客人。
「你們……」佩玖嘟囔了句,突又不自信的用手揉了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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