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临的手法在医院外科系统是出了名的细致轻巧,精准利落:手术时间短、患者的创伤小、出血少、愈后恢复快。今天更是加倍小心。
奶奶呢喃着:“彬杨回来看到一定要心疼的。”
齐曈眉梢睫毛轻微的颤动一下,项临忙停手,问:“疼?”
当然会疼。齐曈当然也会说:“不疼。”
“忍着点儿,一会儿吃片止疼药。”项临贴好胶布,药棉沾了酒精轻轻擦拭齐曈脸上的血迹,擦得细致干净。
齐曈坐着,项临站着,奶奶和王露在旁边看,馨柳微微合着眼窝在沙发里,似睡非睡。静悄悄的屋里,谁也没发现陆彬杨在门口站了多久。
项临处理完伤口,弯腰收拾医用箱,看到馨柳呆滞的目光在看自己,不禁叹气:“走吧,我扶你回房间。”
齐曈想起身,就愣住了:“彬杨……”
奶奶着急:“赶快过来看你媳妇啊,伤的不轻。”
馨柳见项临的手一滞,直起身向门外看。她撑着胳膊坐起来,见哥哥已经进门,在看齐曈的额头,说:“哥,我把嫂子绊倒了。”
陆彬杨上上下下好好看看齐曈,最后指尖轻轻点在伤口上。齐曈护疼,险些想躲,感觉不到他的碰触,这才放松。彬杨轻声问:“怎么伤的?”
王露把经过说了,话语里有对馨柳的埋怨和对齐曈的歉意担心,齐曈忙说:“没事,小伤,只是磕在头上又出血了,换在手上就是个小口子,贴个创可贴就行了。”
陆彬杨盯着看齐曈,说不出是什么情绪,最后目光还是落到了包伤的纱布上,点头称赞:“外科主任的技术果然漂亮。”
馨柳摇头:“没情趣,我觉得纱布应该换成粉红色的,再打个蝴蝶结。项临这还是第一次在家里秀手艺,嫂子你知道不,这个医用箱自拿回来就没用过,真不好意思,让你给它剪彩了。”
齐曈笑笑。陆彬杨问项临:“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项临把药棉往袋子放,利落的盖上箱盖,标准客观的医生口吻:“多观察吧,让她休息两天,头疼就马上去医院检查。每天换药,必要的时候吃点抗生素。”
奶奶担心:“会不会落疤?”
齐曈说:“不会的。”
陆老太不信药师齐曈的话,问医生项临:“真的?”
项临淡淡的:“留个浅印儿,过两年就看不出来了。”
馨柳一直手托着腮瞅着齐曈,此时不禁赞叹:“嫂子,你真会为人处世,说话时样子真温柔。又懂事、又会讨人欢心,话说得又得体,难怪哥哥喜欢得紧,大家也越来越喜欢你,我都快要嫉妒了。”
齐曈听出这话的刺儿,不禁去看馨柳,馨柳在看她,目光很直,和她娇憨的语气不搭配。
陆彬杨瞧妹妹:“你一点儿都没喝多。”
馨柳笑,舒展胳膊腿站起身,很豪兴的吟起了诗,又似乎惋惜: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
对此可以酣高楼。
我也想貂裘换酒沉醉不知归路,可惜想醉无由啊。”
这几句诗让齐曈和项临心里都是隐隐一动,项临再次体会到心虚的惶恐;齐曈无措间指尖轻按伤处,不留神正好搭在彬杨的指上,被他握了手,攥住不放。
癫狂的馨柳丝毫没有对齐曈的伤势表示歉意和关心,王露对她今晚的表现很不满意:“项临,你把她送回房间去。”
酒醉者心明,馨柳什么都清楚:“妈,心疼儿媳妇生我的气啦?”
“你也知道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去,给你嫂子赔个礼。”
齐曈婉拒:“妈,不用,不怪馨柳。”
馨柳眼一睁:“怎么不用?分明是我害你摔倒的。齐曈,以后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最好直说,不然别人还以为你委屈自己处处让着我,我不用你让着,而且我这个人心直口快,你说得太委婉我听不出来,住在一起的日子长着呢,总这样下去,你累我也累。”
然后她声音朗朗的抬头挺胸,一派桀骜:“嫂子,对不起。”
齐曈淡淡的一声:“没关系。”算是避过小姑子的锋芒。
馨柳觉得齐曈的原谅毫无诚意,她被酒劲张扬着情绪,忘记了克制,也不想克制,心中的反感似乎升华到忍无可忍的地步:“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嘛,你可别回去又跟我哥哭诉我害你受伤……”
陆彬杨旁观良久,此时剑眉一挑,不冷不热的打断她:“你这人还真难伺候,你想让她怎么做?”
馨柳被问住了,一时答不上来。
王露见争斗扩大升级,忙圆场:“好了好了,都去睡觉。”
项临拽愣怔的馨柳上楼,陆彬杨对母亲说:“我带齐曈回公寓住,那儿离医院近,她晚上不舒服去医院也方便。”
走在楼梯上的馨柳停住脚步,王露更是一怔:“回去?不行!住在家里有项临,不比去医院方便?你爸爸回来知道你们不在,我没法解释,要走也得等他回来。”
馨柳头皮一紧,有些胆怯:如果哥嫂走了,爸爸势必会知道今晚的事情,那她……
王露的目光锁定齐曈,施加着家长的威严:“齐曈你留下住,彬杨要回去让他自己回去。”
陆彬杨很坚决:“你跟她说没用,她听我的,走吧。”
“不行!”做母亲的强势起来:“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走了,彬杨,我知道你气馨柳对齐曈的态度不好,可她是你亲妹妹,二十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什么性子?怎么以前能容让,现在住在一起反而不行了?一点小事几句口角而已,过去了也就算了,齐曈都没说什么,你却抓着不放要走,有没有点儿当哥哥的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