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晓此次事态不同往常,但万万没想到反军竟然从击溃的朝廷军队中抢走了一批火铳,为了将罪责降轻,官员隐瞒此事未能上报。
白日反军觉驻扎的朝廷军队,派出一支队伍突袭,詹景时亲自领兵迎击与反军初次交战,感受到了强烈阻力。虽然这只是双方试探,很快反军便撤退,但他心知此次与治理匪患大不相同,恐怕这回不能轻易解决了。
门外旗牌官忽然高呼:“叙州总兵骆忠和旗下怀远将军耿笛进见!”
詹景时抬头,面色好看了些:“快请进。”
耿笛走了进来,拱手参见:“叙州怀远将军耿笛,见过巡抚大人。”
詹景时叹着气摇摇头:“耿将军领兵前来援剿,就不必多礼了,这次带了多少人马?”
耿笛:“三千。”
詹景时眉头皱起:“可还有后援?”
“此次总兵只调了我们三千人。”耿笛察觉他的迟疑,立刻道,“巡抚大人尽管放心,我叙州军营所出尽是精锐。”
詹景时勉强点头:“此次我从京城带了一批军器局新造的火铳来,因行动匆忙,数量不多,只有七百余条。你们带了多少火器弹药?”
耿笛张嘴:“……额,我们弩机特别好。”
詹景时:“……”
听这意思,怕是空欢喜一场。
“我们还有枪兵呢。枪为诸器之王,降枪势破棍,左右插花势破牌镋,对打法破剑、破叉、破铲、破双刀……破……单刀……”耿笛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没声了。
詹景时叹出今日不知道第几声:“那群反贼手里有火铳。”
这有什么好叹气的,火铳那东西耿笛熟,上药上铅子费半天劲的玩意儿,还不如弩机呢。
军中现用的火铳无论手铳还是三眼铳,皆是从铳口装填火药与子窠,还要随身带一根搠杖将火药捣实,方能起用。火药易散,提前填装好行军路上就被颠散了,失去了应有的威力,因此临阵前方能上药,捣实点火。打出一就要重复这几个步骤,射不了几敌人就到了跟前,火铳手接下来就只能拿出随身携带的刀弩,或是挥着火铳砸人了。
“巡抚大人未免太过担忧,即便他们手里有火铳,弹药又能有多少呢?等弹药耗尽,不过是一堆短棍罢了。”耿笛在骆忠和手下多年征战,什么场面没见过,不过一群反军而已,詹景时一介文官,遇上这样的场面难免露怯,他想想,还是宽慰道,“请巡抚大人放心,我会派人前去探明敌情,总兵大人派我援剿,定然殚精竭力,协助大人平叛。”
詹景时心中早已立誓定要荡除反贼,豁出性命也无妨,耿笛前来相助增加了不少底气。
他将眼下情形与耿笛全盘托出,仔细盘算:“物资送来路途遥远,花上一两个月都是常事,这场仗并不富裕。我手上还有三门火炮,加上那七百条鸟嘴铳,铅铁弹子万余,应当可以顶一段时日。”
耿笛犹豫再三,问出心中困惑:“鸟嘴铳是什么?”
詹景时抬头,两人对视,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真诚与不解。
曾看过的图纸变成了实物,并拿在手上,陆旋握着手中的鸟嘴铳,翻来覆去看了个遍,熟悉又陌生。在玉成县见到班贺所画的图纸,实物却是耿笛从巡抚那儿得来,感觉有些许微妙。
耿笛抱着双臂,打量着这把鸟嘴铳。巡抚体谅他这个从西南偏隅而来的乡野村夫,特意给了他一把从京城带来的新武器,让他细看。耿笛找了几个心腹前来一同研究,顺便把颇得骆忠和重视的陆旋和方大眼也叫上了。
“巡抚说,这鸟嘴铳不用燃火点引信,上弹药比三眼铳之类的简单多了,还打得准。你说,它真有那么神吗?”耿笛眼中带着怀疑。
“嗯。”陆旋毫不犹豫。
耿笛表情不满:“你应那么痛快干什么,你不也是第一次见?”
陆旋不反驳:“嗯。”
“说点别的。”耿笛看向其他人。
然而身边都是和他一样从未见过鸟嘴铳的,舞枪弄棍的武夫能把十八般武器说出花来,眼前这个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
陆旋抬手举起火铳,试着手感,转身透过准星看向无人的后方。他的手指搭在扳机上,身体一动,身边的人立刻紧张起来:“这可是火铳,别乱来!”
陆旋放下鸟嘴铳,嘴角微翘:“里面没有上火药和铅子。”
“还是放下的好。”耿笛兴奋起来,对新武器兴趣更为浓厚,“找个机会,试它几炮!”
试用火铳的机会很快到来,新式武器不先练习,让将士端着不会使用的火器上战场,和了根棒槌没有区别。詹景时心中虽然痛惜珍贵的弹药,但那是必要的消耗,无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