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酸涩,眼眶很快红透,温连忍住哽咽对众人道,“快走吧,咱们一定得把他救出来。”
温玉瞥他一眼,说道:“那是肯定的,不然老子这么大家业谁继承,动作都麻利点!谁敢动我儿子,我砍他祖宗十八代!”
听到他的话,温连怔了怔,浑身的血渐渐因为这些话而变得滚烫起来。
是啊,他们是家人。这种时候,家人可以无条件的依靠相信。
被他的话语感染,温连也忍不住喊了声:“对,砍他祖宗十八代!”
一行人吆喝着砍人十八代,骂骂咧咧地出发,无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他们士气高昂地冲到吉安街外的锻刀铺。
铺当很小,几把菜刀和猪肉零零散散地用麻绳串起来,像道帘子似的,遮住了铺子深处的模样。
时间不等人,温连只得朝铺子里高喊了声,“哥!”
没人回应,温连这才想起小红说过原身他哥是个聋哑人,他撩开猪肉做的帘子,快步走进去,只见一个彪型大汉背对他们坐在不远处,身材佝偻,手中正拿着把菜刀在磨刀石上反复研磨。
温连吃了一惊,也没人告诉他原身他哥这么彪悍啊,简直跟陆子云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他试探着上去,拍了拍大汉的肩膀,对方转脸过来,相貌果真与陆子云这张脸有七八分相似。
大汉见到温连的瞬间,立刻憨厚地笑了笑,把手中菜刀搁到了离温连很远的地方,像是怕伤到他。
温连不知道要怎么跟他沟通,情况又这样紧急,只得胡乱说了句:“哥,我借几把菜刀用用,有人现在正危险,我得去救人哈。”
他语速并不慢,大汉却在他说完话后,脸色凝重起来,起身从旁边方桌上抓起两把菜刀,一把塞进温连手心,一把自己拿在了手里。
温连愕然地看他,没料到对方会读唇语,“你这是要跟我一起去?”
大汉认真地点了点头,忽地一拳砸在自己胸脯上,发出道结实的闷响,仿佛是在说,哥能帮上忙。
分明他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自己的话。
陆子云真是摊上个好哥哥。
不过,有这么个彪型大汉的确安全感十足,温连只思考了刹那,便毫不犹豫地开口道:“好,咱们一起去救人。”
小红,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崔晏阴沉看他,把手心用尽的药包扔至地上,尽力稳住呼吸,“节度使大人好手段。”
听出他语气不悦,顾问然不敢抬头,低声恭谨道:“臣罪该万死,但只有此法可辨明殿下身份,是从前照料殿下的周太医透露殿下三岁便噩患喘疾,这包药也是周太医所开。”
“怎么找到我的?”
“淑妃宫中有个老太监,名叫安奉润,十年前告病出宫,在顺尧城落户。安奉润声称当年一眼便认出殿下身份,可唯恐年迈之年又生祸端,便将此事一直压至今日。”
安奉润。
崔晏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五岁那年,的确是和温连一起见过一个姓安的老太监。
良久,他睁开眼,“那他现在怎么又肯说了?”
顾问然低声答,“他身患重病,时日无多,听闻他膝下养了个义子,今方满十岁。”
十岁的义子……正是在那年收了个婴儿当义子啊,看来这安奉润倒是还挺疼儿子的。
崔晏明了,“他把消息卖给你们,你们替他养儿子?”
“是,改日我便要带他回幽州,安排个好身份。”顾问然说罢,又试探着抬眼瞥了瞥崔晏,“另外,此次前来,臣奉命要请殿下一同回幽州。”
闻言,崔晏压低眉眼,声音渐渐冷了几分:“幽州非我亲故所在,节度使何苦千里迢迢跑到顺尧来接我回去。”
他母妃出身寒微,祖籍高阳,不可能与幽州有一丝一毫的干系,更别提认识幽州节度使这样身份的人。
“殿下回幽州便知了。”顾问然叹息了声,“三言两语无法言清,只一点殿下可全心相信,幽州是殿下的靠山,从前是,日后也会是。”
自那年元唐寺大火之后,太子失踪,东宫主位空悬,十年来闹得整个大宣动荡不安,人心飘摇,自然没人会希望一个已死之人再活着回来。
崔晏的身份是迟早会被人发现的,未来还会和皇帝长得越来越像,终究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崔晏眯了眯眼,审度过顾问然脸上神情。身居高位的人若想隐瞒欺骗轻而易举,更何况是幽州节度使这样的身份,统领私军,必得百般周旋,恩威并施,哪是一副面孔便用得过来的。
他不信,却还是淡淡道:“顾大人请起,如今我早已不是太子,过去的事也都忘得差不多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大人无须忧心。”
顾问然起身,仍然垂着头,“可是因为方才那人?”那个逃跑的少年似乎很得太子信任。
“是。”崔晏坦然承认。
顾问然却淡笑了声,“恕臣直言,他跑的时候可没有半分犹豫,殿下不在意太子之位,也要在意自己生命安危,有时还是要找靠得住的人为伍。”
听到他的话,崔晏却是缓缓笑了,“我不需与任何人为伍,我要做的是他的靠山。”
顾问然眉头微蹙,显然是不太赞同他的说法,不过任谁站在这里,听一个十五岁孩子说要做那临危逃跑的同伴的靠山,大抵都会和他同样反应。
崔晏也并不在意他的看法,只是走到顾问然身侧,而后目不斜视地略过,自他身后,捡起了地上一只墨色的足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