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寒心道,若是一点剑罡便能洞穿这怪物的脑壳,自然是不必斩,这不是连他的鸳剑也无法劈开尸傀儡的头颅,才不得不只能用斩一个法子么?
大约这一切生得实在太快,等到那具尸傀儡失去平衡摔落在地,出一声轰然巨响,手中的青钢长剑亦当啷一声落了地,童沐尘似乎这才被声响惊得回过神来,他怔怔低头看着那具侧脸贴在地面,眼神木然无光的尸傀儡,嘴唇张了张,半晌才又叫出一声:“三……三师兄。”
童沐尘跪下,要将那尸傀儡抱起转过身来,众弟子见状,一时都有些惊疑不定,当即便有人道:“童师兄小心!当心他还没死透!”
童沐尘动作顿了顿,却没停下,还是单膝跪在那尸傀儡身旁,要将他翻过身来,然而尸傀儡身躯沉重,如千钧巨石,如何是他所能翻动?
严柳本来与小石头跟着昆吾剑派众人,他修为低微,方才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只是站在后面,此刻见此情景,面上神情略动,竟从人群中走出,也蹲下在童沐尘身边,帮着他将那具尸傀儡翻转了过来。
童沐尘眼眶有些红,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等看清怀中尸傀儡苍白青黑的面孔和木然睁着的眼,又翻开他胸前衣襟,看到一处森然骇人的剑伤,才终于确定了这的确就是他三师兄的肉身,被人炼做了尸傀儡——
一片寂然,无人说话。
童沐尘扭头哑声道:“于师弟,当日我留在振江城外清理妖瘴,是你带着诸位师弟……将三师兄的尸带回门中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三师兄的尸身会落到魔修手中!”
那于师弟被他吼得险些打了个激灵,立刻解释道:“师兄,你听我说,我那日当真是将三师兄的尸交回峰上了,可后面的事又不归我管,如今咱们门中混入了魔修的细作,谁知道三师兄的尸被盗,是不是洞神宫的细作干的……当真和我没有关……”
这名弟子话未说完,天幕中乌云骤起,狂风大作,长街上落叶与灰尘被卷得漫天而飞,众人耳边唯闻得风声呼啸,像是有个人在凄厉哀嚎。
沈忆寒道:“城中有变,不知楚掌门他们在城北是不是也遇上了什么麻烦,咱们还是不要耽搁,赶紧前往城北与他们汇合才是。”
柴清嵘道:“不错,童公子,还请节哀。”
童沐尘不能说什么,只将那具再不能动弹的尸傀儡收进了乾坤袋,几名昆吾弟子见状似乎想说什么,但见他面色不善,云真人也并未阻拦他这么做,只得不约而同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去。
很快到了北城门,众人一出城门,便觉城外狂风卷沙,雷鸣电闪,更胜过城内几分,数十名修士站在一个淡青色结界之中,正是以楚玉洲、沉秋剑主、碧霞剑主为的一众昆吾剑修,还有十几个沈忆寒认不得的生面孔,却不知是哪门哪派修士。
楚玉洲肩臂有伤,此刻正盘坐着任碧霞剑主为他注入灵力疗伤,结界内虽然风停雨歇,不受外面侵扰,但气氛却明显有些凝重。
沉秋剑主见他们来了,似是松了口气,又见到云燃,略微一愣,道:“云师弟?先前听碧霞所说,我还当你并不来了。”
云燃并未过多解释,只是垂眸看了看正在疗伤的楚玉洲与碧霞剑主,道:“临时主意有变,掌门师兄这是被尸傀儡所伤?”
沉秋剑主点了点头,顿了顿,道:“师弟这么说……难道你们也在城中遇上了尸傀儡?”
沈忆寒觉沉秋剑主臂上缠了一截白布,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他师尊葛老剑主的死讯,观沉秋剑主面色,也是眼圈微微泛红,眼下隐显青黑,想必这短短半日之间生的事,对他来说已经是足够大的打击。
云燃颔道:“嗯。”
沈忆寒道:“乔剑主,有一事沈某不得不问,不知贺公子眼下正在何处?”
沉秋剑主转目望他一眼,道:“我昨日便已与掌门师兄动身离开昆吾,依门中传讯所言,师尊受人暗算后,尸已经不见,贺师弟亦不知去向……只怕是被魔修掳走了,正因如此,三位太上剑主才命门中启动护山大阵,待将门中余下的其他细作揪出,再……”
沈忆寒听得蹙眉,终于忍不住道:“乔剑主,难道贵派便不觉得,这个节骨眼上,尊师陨落……贺公子便与他的尸一起消失,有些太蹊跷了吗,焉知他便不是那个同洞神宫勾结的细作,否则何必要带走尊师的尸?”
沉秋剑主默然片刻,道:“……贺师弟不过筑基期的修为,师弟此时消失虽然蹊跷,可他如何能害得了师尊?”
沈忆寒道:“我当日在天瑕城,便与贵派提醒过,令师弟身份有异,可惜葛老剑主不肯相信沈某的话,如今他在此时无端消失,一起消失的还有尊师的尸身,天下焉有如此巧合?”
语罢,又将当初常歌笑提醒他的话,还有在天瑕城以寻踪符看到的情景都和沉秋剑主说了一遍,最后道:“贺公子身具福缘,单沈某所知……他身上的天阶法宝,便有一柄神剑昆吾,一枚须弥芥子,还有贺家留给他的诸多宝物,天阶法宝只需一件,便可轻而易举跨阶杀人,此人还不止身负一件天阶法宝,乔剑主如何便能这般笃定,尊师被妖人所害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沉秋剑主听完这些话,哑然良久,才望向云燃道:“云师弟……沈宗主所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云燃颔,道:“的确如此。”
沉秋剑主仍是有些不能相信,负手在原地踱了两步,才道:“可……可当初师尊将贺师弟带回峰上后,便已探看过他的经脉、资质、神魂,他除了受噬魂种影响,记忆有损之外,的确并无异状,就算他身负宝物,也不过只是区区筑基修为……怎么可能……”
沈忆寒道:“若是正面相敌,自然难上加难,可天下最难测的便是人心,此人心思阴狠,尊师毫无防备之下,未必不会中招……”
其实他还有不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