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城裡請兩個大夫過來。」李班頭沒讓衙役輕易搬動兩人,起身後先讓人去請大夫。
他這句話一出,還在勞作的工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張衙役得命去城裡請大夫,不一會兒,拉著兩個有些年齡的老大夫趕來。老大夫被他拽得氣喘吁吁,先彎下腰喘口氣,這才分別去查看兩人的傷勢。
幸運的是,兩人的傷都不致命。斷腿的那位沒有內傷,只要接骨之後好生調養即可痊癒。而孫三的腿沒骨折,他的腰青了一大片,皮肉傷比腿折了的那位重,另外,肋骨斷了兩根,還好沒有戳進內臟。
外骨好接,肋骨大夫卻沒辦法接,只能開了方子讓他吃藥調養,慢慢自己長好。
「既然沒有大礙,要不要大夫開方,你們自己決定。」李班頭扔下這句話,就不再管這兩個病人,朝著方臻而來。
服勞役期間出了傷亡事故,衙役是沒有責任的,他今天幫這兩人請了大夫,是職責之外的仁慈之舉,至於醫藥費,還是要兩位患者自己負擔。
李班頭一走,手下的衙役立即將兩人抬到了一邊,以免擋了施工道路。
「你有什麼要解釋的?」李班頭佩刀挎在腰間,他一手握住刀柄在方臻面前站定,另一隻手朝奉命看管方臻的衙役一擺,衙役抱拳行禮後退下。
「那兩人下落的軌跡重疊度太高,如果我不在半空把他砸開,先落地的肯定會被後落地的人砸死。」方臻一邊解釋,一邊還用雙手模擬了兩人墜落的狀態,以便輔助說明。他不清楚古代有沒有軌跡一說,怕李班頭聽不明白。
「哦,這麼說,你還是做好事了?」李班頭感到意外。沒想到方臻比他預想得還要聰明許多。
這些天他在門房裡一直觀察方臻,只見他力氣大體力好,竟絲毫沒看出他有別的本事,要不是今天出了意外,他連他都要騙過去。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當然是做好事,不然方臻也不可能拿磚砸人。自己的水準自己清楚,那一磚砸下去,被他砸中的人肯定得斷肋骨。「我砸的那人,內臟沒事吧?」
「只是斷了肋骨,沒別的大事。」李班頭回過頭看一眼,那兩大夫已經在收拾藥箱,準備回城了,看來兩個傷者都不打算繼續治療。
「人是我砸的,藥費我出,你讓大夫留下開方。」方臻也看清了情況,對李班頭的態度帶上了命令的語氣。
方臻一開始對李班頭還有些好感,因為他們初次相見時,他在李班頭身上看到了正規部隊的影子。即便隨後他就被李班頭利用了一把,也沒有改變他的想法。
可惜今天這一出,讓他不能釋懷。
儘管方臻在心裡說服自己,這裡不是現代社會,思想觀念不一樣,也沒有勞動保障法一說,李班頭的做法挑不出錯。但有百姓在他面前受重傷,他始終不能見死不救。
李班頭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揮揮手,張衙役立即走到近前。
「去,這位方財主要做大善人,叫大夫開方抓藥。」
張衙役也吃驚不小,先看看李班頭,再看看方臻,應聲退下,「是。」
很快,大夫被留下開了藥方,張衙役打發另一個衙役送大夫回城,順便去抓藥,自己則簡單跟兩名傷者解釋了一番。那兩名傷者聽罷,遠遠地對著方臻拱手點頭,口中不住喊著「謝謝」。
方臻點點頭示意,兩人很快被衙役抬回了勞營。
「你救得了一個兩個,還救得了這裡所有人嗎?」李班頭嘲諷道,他對方臻的這種行為顯然不贊同。在他看來,方臻純粹是聖母心泛濫。
「我看見了就救,有一個是一個,多的我也管不了,更沒打算普度眾生,你不用給我扣高帽,我還真沒興管這裡所有人。」方臻可沒李班頭想得那麼爛好人。天底下受苦受難的人多了,方臻既不是聖人,也不是救世主,讓天下百姓脫離苦海這種事兒,輪不到他來做。
就算是放在現代社會,依舊有流浪漢和底層人民,這是現實,方臻可沒自不量力到覺得自己穿越了,就能以一己之力顛覆整個朝代。就算有,到時候血流成河,受苦的依舊是百姓。
聽他這麼說,李班頭反而高看了他一眼,這會兒終於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容。
如果方臻早穿越一年,趕上去年去別處挖溝渠的勞役,遇到別的官差監工,就會發現李班頭和別的差役比起來,已經是有很大的區別了。
至少他會叫大夫來給受傷的人看病,也會在下雨天放勞工休息,甚至整個勞役期間,不曾讓手下苛責過任何一個勞力。雖然有時也會有人抽刀嚇唬人,可也僅是嚇唬,從沒有真的動手過。
「李清勝。」李班頭雙手抱拳,向方臻介紹自己。
「方臻。」方臻也抱拳回禮。
「我知道。」
兩人說罷,相視一笑。
「以你的能力,為何不出來謀生?」李班頭問道。以方臻剛才出手大方的程度,想要捐勞功躲過此次勞役,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況且除了有錢,方臻本身的實力也不弱,要身手有身手,要頭腦有頭腦,不管做什麼,想必都能有一番作為。
「嗐,我以前也是個刺頭,上個月摔了一跤差點見了閻王,這才改邪歸正,要謀生,不急。」方臻還是那套在方家村的說辭。
「你小子造化可以,大難不死,好好惜命吧。」李清勝在方臻背上拍了一把,隨後又道,「以後想來固城了,就來府衙找我。我雖然只是個班頭,在城裡還是能說上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