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别的事情,更重要的事……我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倾诉了,只能找她。”
“到底什么事?”周修达语气不善起来,“你先和我说清楚。”
“我爸破产了!他还逃走了,把债全留给我和我妈处理,我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有想过我爸竟然是这样的人,我以为他很爱这个家。我不知道以后怎么办,我们家的房子都要卖了,我都没钱去读书了。”
“哦。”周修达的态度极其冷淡,好像他的痛苦不值一提。
“能不能麻烦你把电话给余颂,我真的需要和她说说话。我那些朋友,没有一个是靠得住的,我能想到的人只有她了。”
周修达冷笑道:“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让你别来打扰余颂。”
“你根本不明白我们间的感情,你快把电话给她。”
“你他妈的以为你的爱很高贵吗?要用爱情奖励她吗?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啊?你这个自私自利的臭小鬼,给我滚远一点。接下来的面试对她才是重要的,她现在在人生最关键的时候,别用你的小情小爱来烦她。她现在回来又能怎么样?和你一起抱头痛哭吗?出去当钢琴老师给你补贴家用吗?别当她理想路上的绊脚石。”
安思雨被他的话刺得一缩,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些,又强撑着道:“你把电话给她。我没话和你说。”
“怎么了?当不了富家少爷,没有别墅住,没钱去留学就很痛苦?我告诉你,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是你之前运气太好了。这世上谁的生活不痛苦,你自己的苦,就自己咽下去。慢慢熬,死不了的。”周修达直接把电话挂断了,顺便删除了通话记录。
不多时,余颂就回来了,他怕安思雨再打电话来,索性先发制人,道:“你这小孩差点就惹出事了。刚才你的服务商打来的,我帮你接了。”
“怎么了?”余颂果然紧张。
“你怎么一直把国际漫游开着啊,这是要收费的,非常贵。我可真怕你没回国已经欠下一笔债了,还好服务商打电话来提醒,我帮你取消服务了。”
余颂没起疑心,立刻紧张起来,道:“不好意思啊,老师,我没有出国的经验,我不会弄那种东西。”
“算了,算了,你把手机给我吧。反正我们同进同出,要是有什么要紧事,我会立刻通知你的。”周修达故作不耐烦,把余颂的手机收了上来,干净利落关了机。
隔天,他们在酒店附近走动。周修达的病需要散步防止肌肉萎缩,一直闷着对余颂的心情也不好。人自来熟,又误会亚洲人不显老,在路上偶尔有陌生人与向他们问好,还以为他们是一对父女。
周修达也不多解释,只对余颂笑道:“都说音乐届的师徒关系太封建,我当学生的时候总想着要,结果轮到我当老师更传统了,变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你爸爸,我是个占了个大便宜。”
余颂道:“倒也不是。我爸爸没有老师你那么好。”
“那是因为你还小,稍微有人帮了你一点都记在心里,其实我主要还是为了自己。想在最后做一点事,别人讨厌我也好,感谢我也好,记得我就好。要不然我偶尔会觉得活着没意义。”
余颂沉吟片刻,道:“可是人生真的是有意义的吗?就算我能成为钢琴家,出名,到处演出,我也只能给一部分人弹琴。他们也不一定是真的喜欢,不过是觉得古典乐很高贵。我周围的人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爸妈也不过是觉得我能赚钱给他们长脸。那我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周修达斩钉截铁,道:“因为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我不知道真正的意义。不过我知道,要是你成名了,赚了钱,生活好了,心情好了,思考这种问题的次数也会少一些。开开心心过一生,意义不意义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不远处有一座天主教堂,对外开放。周修达问道:“你信教吗?”
余颂摇头,看着周修达朝教堂里去,便问道:“老师,你信教吗?”
周修达让她等在外面,回头笑道:“我也不信,可我信实用主义。来都来了,求神保佑一下也好。”
周修达也是在读的书,当初也当景点逛过许多教堂。但他还算年少轻狂,稳定的手能弹出伟大的前途,他自信人的命运必然由自己全权把握。但现在他明白人生的成败少不了一些运气,就像是蒲公英,总要等待一阵风。
教堂里有忏悔室。但他没进去,只是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诚心祈祷,道:“我没有什么后悔的。神啊,我只是想求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哪怕再多一天,让我帮帮那个孩子,实现我们共同的梦想。”
到面试当天,余颂按照周修达的建议,提前半小时来学校。在正式面试前,会有一个简单的理论测试。并不难,主要是高一水平的数学题和一些乐理常识,全英文试卷,对国际生主要是考验语言水平。和她一同答题的是个美国学生,做题时彼此都很惊讶。她诧异于对方竟然要用计算器,对方惊讶于她不用草稿纸心算。
交卷后到专属琴房,待人到齐后便开始正式面试。面试一共弹两首曲子,第一首是自选,第二首是老师指定,演奏时可以按需要随时打断。
面试顺序按照抽签决定,余颂又轮到最后一位。其他学生演奏时,她就等在琴房外面。时不时能听到里面的琴声中断,紧接着就是面试学生垂头丧气着出来。想来乔治亚布莱克是一位极其严厉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