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老天爷开眼啊,观世音显灵了呀……奶啊……呜呜,咱差点就被人害死在这儿了啊呜呜……”
友娣冲上来,抱着老太太就是震天哭嚎,那真是老百姓盼到了解放军进城。
不靠谱
秦桂花推开她,弹了弹自己的新衣服,一脸嫌弃,“好好说话,哭丧呢,啊?”
秦艽以前没少见她哭,但那都是没眼泪的,就为了多吃一口鸡蛋,多啃一根骨头。今天的哭应该是真的……吧,毕竟那泪珠子都跟绿豆一样大,“吧嗒吧嗒”的掉。
“二姐,二姐夫,善勇。”
牛大刚蔫蔫的,善勇明显也是刚哭过,小脸都成花猫了。
“二姐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可别提了,这城里的人一个顶一个的坏。”
原来,这次婚礼,作为同村人且因为卖工作的关系,八梅也请了整个老牛家,还特意亲自跟友娣说,他们一定要来,这可把友娣高兴坏了,能去省城吃席,这是多大的荣幸?她活了三十多年,也只有那年大姐结婚的时候去过一趟,但那只是在省城转车,没有停留,那都不算去过省城啊。
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也能去稀罕稀罕大城市,一家三口提前几天就把过年穿的衣服准备好。
可她也不想想,她那一身新衣裳是那年在冷河镇磨着奶奶给她做的,总想薅奶奶的羊毛,用的是最多的棉花,最厚的棉布,寒冬腊月穿着都冒汗,可现在是十月一号啊,白天大街上都是穿短袖衬衫的人。
这两年治安肉眼可见的变差,街上盲流子又多,坑蒙拐骗简直不要太多。
他们裹得笨狗熊似的,脸上怯生生的,缩手缩脚,一下公共汽车就被毛贼盯上,以为是大鱼,先是扒了他们介绍信和身上所有钱,结果一看就他妈三块钱,还全是红红绿绿的零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他们赶到小巷子里,抢了一身的好衣裳。
那么好那么足的用料,拿去黑市怎么也能卖个七八块,三套至少十五块收入,也算一解心头之恨不是?
而身无分文只剩内里一身破烂线衣的一家三口,就这么颤颤巍巍的,被人当盲流子撵了两天,最后问到好心人,一路找到吃席的宾馆(酒店)……
“奶啊,你说他们怎么就是不让咱们进去呢,我都说了我们是新娘子的娘家人,可他们说娘家人早来了,没见过咱们这么磕碜的,这不是狗眼看人低呢嘛!”
大城市给了秦友娣一顿毒打。
“说话就说话,别扒拉我。”老太太恨铁不成钢,“打小你就爱现,让你现,活该!”
她秦桂花十岁就能从胶东逃难到石兰来,走南闯北就没见过这么爱显摆这么猪脑子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友娣脑门上,“我就不信你只有那一身衣裳,你穿点别的不行吗你一定要穿那身,数九寒冬穿着都能冒汗的衣服,你你你真是……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咱老秦家的种,怎么就这么傻啊你?”
秦友娣又要哭了,“我也没想到这大城市的人会这么坏啊……呜呜……”
牛善勇也抹眼泪,紧紧抱住三姨的大腿,太坏了城里人。
牛大刚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结结巴巴,“要不,咱先,先穿件衣服,我这冷得慌……”
能不冷吗,三个人的乞丐装里就他用料最少,两个瘪瘪的屁股蛋都呼之欲出。
贺连生连忙将自己衬衣脱下来给他,又把豆豆准备睡觉用的小毛巾递给友娣,能挡多少先挡多少吧。
唉,这事闹得,大家伙吃席的心情都没了。
带着他们在路人震惊的注目下回到招待所,秦艽先去给他们一人买了身衣裳,又买肥皂给他们洗头洗澡,等终于收拾干净出来,已经是五点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