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顶多就是给一个楼里的老头老太们看看,配几个验方,真要赚钱还是得做手工。
事实证明,没有一本书是白看的。
一个月后,县卫生局组织的培训班入学考试如期举行,一共考两门,上午医学基础,其实就是西医为主的名词解释和简答题,一个选择题也没有,想靠蒙是过不了关的,刚走出考场,很多人就叫苦不迭,因为大家都以为选拔的是基层卫生人才,那肯定是以中医为主的,毕竟基层没有实验室和影像检查的条件,结果谁知考题百分之八十都是西医,还都是些听都没听过的名词!
幸好秦艽本来就有点基础,又把一整本系统解剖学都背下来,倒是不觉着难。
下午才是考的中医,除了基本的中医理论、经典条文、诊断和中药知识之外,还考了一些临床实用技术,譬如人体某个部位骨折应该怎么包扎,哪个部位痛疼应该怎么针灸……对于秦艽来说,那都是闭着眼睛都会的。
刚考完,她也不耽搁,连忙就准备回家,毕竟马上过年了,天黑得早雪又大,走山路不安全。
从卫生局到班车站,走路需要十来分钟,她裹紧衣服往前走,要说不担心成绩那是假的,上辈子赵海洋赵海燕每次期末考她都会跟着失眠,毕竟投入那么多时间精力辅导的,她自己也跟着重新学了一遍,考试考查的不仅是他们,也是她这又当妈又当老师的。
正想着,忽然被人叫了一声。
她回头,就见国营食堂的玻璃门里,出来一个戴着蓝袖套的年轻女人,“大姐?”
秦爱兰拍了她两下,“我还以为看错了呢,嘿你这丫头,进城咋不去找我?”
以前来娣每次进城都喜欢去钢厂家属院找她,但那时候她没工资,做不了主,也没啥能关照她的。“走,还没吃饭吧。”
不由分说就将来娣拽进饭店。
一段时间没见,秦爱兰面色红润,眼神有光,居然还长了点点肉,比以前漂亮,也比以前有生机。
秦艽觉得,自己这个决定真没错。
今天是星期六,国营饭店只卖中午那一顿就下班了,大师傅早走了,剩下打扫卫生的活,爱兰因为是新来的,所以每次都任劳任怨留到最后。
“姐你啥时候开始来上班的?”
“刚上满两个月,也脱不开身,上个月我让隔壁的刘婶帮忙给你们带个口信来着,我说你们咋都不来找我。”
原来是隔壁的刘寡妇啊,秦艽恍然,那老太婆肯定是很不巧的“忘了”。
饭店里只有她俩,爱兰重新把还没熄灭的炉子刨开,放了两块圆溜溜的糍粑上去烤着,“来这边烤烤火。”
火升起来,温度很快上去,整个后厨房暖洋洋的,秦艽嫌棉衣热,都想把领子敞开。
“不行,会感冒的。”爱兰拦住,看着很快胀鼓鼓变成一个小圆球的糍粑,掰开来是一股甜糯糯的香味,还能拉丝。“来,别嫌弃,这是中午咱们自个儿吃剩的,没人碰过。”工作人员的伙食是自己做的,想吃啥吃啥,反正工作餐免费。
正直如秦爱兰,也不好偷偷去橱柜里拿蜂蜜,毕竟这属于公物,有数的,“怎么样,不蘸蜂蜜甜吗?”
“可甜可甜啦!”一口吃进去,肚子里都是暖的。
姐俩借着即将熄灭的火堆烤了一会儿,眼看天色不早,爱兰见她真的不愿跟自己去刘家住,只得赶紧催她回去,省得路上不安全。
“这是这俩月我攒的东西,本来说哪天抽空给你们送去,正好你来了就顺路带回去,都是晒干的,煮一下就能吃。”
原来,她在这里当服务员,确实能捞到不少油水,但那也只是别人吃剩的,遇到家庭条件好的人家下馆子,有些肉类是吃不完的,譬如炸干的鱼块酥肉之类,回收的时候就谁收到归谁。
“你别嫌弃,虽然是别人筷子碰过的,但我用开水煮过,消过毒,又晒干重新下过一次油锅的……那些连汤带水的我都没要。”
就秦家几个月吃不上一次肉的条件,秦艽哪里会嫌弃,大姐真是用心良苦。她老实,不像别人会偷偷把没动过的食材藏起来,从不占公家便宜,就只能捡别人吃剩的。
“还有啊,这一包是上次大师傅给咱们分的红烧肉,刚出锅的,大家都有,我没舍得吃,就请他老人家帮忙炸得干干的,不容易坏。”爱兰邀功似的指着一个油纸包,这些东西她都没带回婆家,而是悄悄藏着的。
秦艽眼眶湿润,“好,大姐你也别省,该吃就吃。”
“姐,我走啦,你快回去吧,省得大姐夫担心你。”
“没事儿,他今天加班,明天一早才会回来呢。”
带着满满一包东西,在大姐的催促声中离开饭店,秦艽感觉脚下更有劲儿了,她多么幸运能够有这么一个姐姐哟!
幸好雪停了,她知道有条小路,直接从县一小后门的胡同穿过,再走两百米就能到班车站,那里停着几辆拖拉机和中巴车,要是运气好遇到回大队的拖拉机,她能直接一口气坐到村口。
正想着,忽然前面的两个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寒冷的冬天,不太宽的小巷子里,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男的手搂在女人腰间,还趁机捏了对方一把屁股,十分轻佻和熟稔。
就在这一瞬间,下意识的,男人迅速回头张望,秦艽看见他老实巴交的脸,心里一愣——这不是大姐夫刘加伟吗?
大姐说他今晚加班,咋在这儿?要知道,钢厂和县一小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再怎么加班也加不到这边来。
秦艽裹着头巾,又带着东西,为了躲避北风弯着腰,男人的目光只是在她身上一晃而过,转而跟女人调笑起来。
“快进屋吧加伟,外面冷得很。”女人撒娇。
这一声“加伟”,秦艽更加确定,这就是她的大姐夫刘加伟!
电光火石之间,秦艽明白自己撞见的是什么事,顿时一口恶气直冲天灵盖。
但一想到这个节骨眼儿,大姐好不容易好起来的状态,又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内的震惊和愤怒,猫着身子,一直等到他们进了某个院子,这才悄悄记下地址。
这种震惊和愤怒一直持续到家也没消散,甚至还愈演愈烈,一直到第三天,秦桂花和秦盼都觉得她不对劲。
气鼓鼓的,肯定是没考好。
“没考好就没考好呗,反正不去那啥狗屁培训班,你就在村里也能给人看病。”最近名声传到别的大队,已经有人“慕名”来看病了。
倒不是秦艽的医术当真得到这么多人信任,而是她不收诊费,只要给俩鸡蛋,给半斤粗粮就行,药材还是山上找的,相当于看病不用花一分钱,社员们谁能拒绝呢?
秦桂花正想好好劝劝,忽然王丽芬的大嗓门就在大广播里喊起来:“通知,通知,老秦家来娣,哦不对,是秦艽,县里培训班的成绩下来啦,快来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