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咚的一声,谢玄都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上,脸色青白,额头沁出冷汗。手下意识的撑地导致他的伤口又崩裂开来。忍下一声痛呼后,直接失去了意识。
任千忧赶在他栽在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咬牙一使劲,将谢玄都抱起来,加快离开的步伐。
那密道走尽后就来到了后院库房里,库房背后就是后院门。
任千忧将谢玄都放在一旁,从衣服里摸出一个信号筒,打开窗户后就往天上放。
那信号筒发出一声类似鸟叫的尖锐鸣叫,旋即天空上出现一枚黑色的鸟形标记。
任千忧抓着那小童子道,“那弓里有东西?别哄我,快看看这里的药草哪些可以用!”
那小童子扭了扭被抓痛的手,委屈巴巴道:“我真的没有学多久,就算你吼我也没用!”
任千忧见他这番作态先是恶狠狠地抓着他,吼道:“没学多久就知道暗道?”
而后强按下自己的暴躁,抖着声音道:“我答应你,若你能救他,我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嗯?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那小童子听罢,脸上荡漾出一抹笑,低着头无声道,“我想要的会自己去拿。”
而后仰起脸来,雀跃道,“当真?那我想跟着哥哥!”
任千忧连点头答应。那小童子才乐颠颠地去寻草药,不久就拿来一壶酒,泼到谢玄都手上,酒液混着鲜血涓涓流下。引得他的手微微抽搐,蹙拧起的眉压不下他的痛苦。
任千忧接过镊子将一些木刺挑出来。拔一个,就是一个血淋淋的血洞洞,蛄蛹着吐血,不消片刻就失去了鲜艳的颜色,变得暗沉。
任千忧抖着手用酒液一遍一遍地清洗。整个手掌上布满大大小小的血洞,甚至找不出来一个肉色的皮肤,其他地方都没有这般惨不忍睹。
应该能治好的吧,任千忧惴惴地想着。
那小童子抱着一捧药草回来,磨碎了后敷在谢玄都手上,然后眨巴着眼睛注视着任千忧。
任千忧哪里有心思理他,拔剑一削,就削下一条身上衣服的布料,简单替他包扎了一下。
库房怎么可能没有包扎的布呢?但是任千忧此时也不想和他计较罢了。
向会和向死翻了进来。任千忧连忙站起来,给向死让出位置,好让向死给谢玄都喂了一颗丹药。
向死翻看着那伤口,果断地把布拆下来,抖落掉多得过分的药草,就着布料上沾着的药草二次包扎。
向会看见了那小童子,先是不解然后惊愕道:“那炼丹师就是这么个小孩?”
任千忧撇了他一眼,“怎么可能?只是他的弟子罢了。那炼丹师要逃,被谢玄都钉在院子里了。”
向会微微张嘴,本想开口说什么,最后注意到向死微微摇头还是没说。
多亏前院乱成一锅粥,后院倒没什么人看守了。几人从后院纵马离开,卓家新药的计划就胎死腹中了。
只是谢玄都的手实在是不容乐观,向死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次药也只是堪堪止血、遏制化脓。谢玄都也一直昏迷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铜炉城不仅聚集着许多炼丹炼金的奇人异士,而且有医术极好的先生,只是常年住在郊外深山,不知道能不能寻到。
好在有些口碑极好的老先生,常常医治农户,遇见善良的农户倒也可以带路拜访。
所幸让他们找到了一家医师。那医师家里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名崖姜,颇为好动。
她明明也才半点大,做起事来却比浸淫药草多年的老先生还要认真。她对每一片摘下来的草叶都赋予深刻的感情,对每一笔记录都给予了最高的尊重。
每一株被采药后的的药根旁,都留着特殊的“买药钱”,有时候是米,有时候是白灰、白石头,有时候是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问到她时,她也只是以一种你在问什么傻问题的神情回一个“土地有魂,草木有灵”。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认真生活、如此认真体验世界的娃娃。向死打心底对这个女娃娃颇为佩服,有事没事就跟在崖姜身边一起上山。
那小童子也爱去惹那小姑娘生气,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爱惹事,看她珍视什么就去破坏什么。
看见药草又一次打翻在地,崖姜实在是气急了,也不管对方是个身强体壮的男孩,又踢又咬,有时候甚至抓着背篓锄头砸他的头。
一通狠发下来,那小童子也学会乖乖地待在一边干活了。
谢玄都在用药后很快就醒过来。只是之前大量失血,就算醒了也显得力不从心。
任千忧好容易才等到他睁眼,连忙上去看他情况。
谢玄都一见他,就抓住任千忧的手臂,声音沙哑得像是夹杂着沙石,“你怎么还在这里?你该回丰和!”
任千忧体谅着病人的脾气,不想管他脑袋不清醒的胡言乱语,好声好气道:“你都昏迷了好几日,小命都不保了还赶我?”
谢玄都半撑着身子,扫视了好几圈,低声问道:“这里安全吗?那医师可信吗?那小童子有问题,你别轻信了他……”
任千忧简直都要气笑了,这人莫不是傻了?现在到底该谁担心谁啊。和他好说歹说才耗到谢玄都累睡着。
任千忧掖了掖他的被角,出门轻声问道那老先生,“他的手没救了吗?”
那老先生摆摆手,挑拣着晒好的茯苓,“虽然我可以将那小公子的手外表修复得与往常无异,但是内里已经损毁,恐怕做不了什么事啦。”
任千忧帮着那老先生收好药材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等着太阳西落,月亮驱赶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