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临安城灯火簇烈,笙歌鼎沸。
市集里很安静,白日拴着的猪羊都被摊贩领回了家。
而其中一个半米狗笼却蜷缩着人。
祝熙安瑟缩在里面,身体时不时痉挛。
她身上只几片破布,露出被老鼠啃咬的伤口,身上的脓水和臭鸡蛋站粘着,脸颊枯白,只有那双漆黑的瞳孔尚有生机。
一个提着便当盒的女子东张西望,快蹲到笼子旁边。
她熟练地撩起祝熙安的头,解了囊袋喂水。
“阿诺,别管我,快逃吧。”
祝熙安认得这婢女,是祝府的一个哑巴丫头。
她也没想到,走到最后,偌大的祝家居然只有一个丫头愿意来看望自己。
因为以前有段时间祝熙安不能说话,她也讨厌阿诺。
府上的人欺负她,她就当没看见。
现在想来,阿诺眉眼和自己几分相似,何尝不是被自己连累才备受欺辱的呢。
突然,一队侍卫跑出,车轮声碾碎了此刻的柔情。
“好啊,新帝登基,居然有人敢照顾楚国罪人,把她拿下!”
马车上下来的女人衣着华丽,腔调傲慢。
正是祝熙安的庶妹,祝婉。
食盒里的寿面撒了一地,阿诺“啊啊”的叫着,眼里除了恐惧,更多的是不舍。
“见到婉娘娘,还不行礼?”
“诶,李公公,毕竟这是我嫡姐,该我行礼才对。”
祝婉懒洋洋地蹲下,又故意扶了下步摇,那是祝熙安最宝贵的亡母之物。
“姐姐,你怎么像狗一样趴着呢?”
“你戏唱够没有?”
祝熙安声音嘶哑冰冷。
“呀,还没呢,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暗处,有女子不成声的啜泣,似被欺辱,是阿诺的声音。
“你何必和一个下人过不去!”
“啧啧,那可不是下人,是你的亲妹妹。”
祝熙安死水般的眼眸流露出痛苦和不解,祝婉这才找到乐子。
“当年弟弟一出生便被换去沈氏房内,沈氏早产,生的是个女婴,不中用,但嫡子的身份却很尊贵。”
“你胡说!”
“哈哈哈,母亲为了让弟弟和阿诺同时落地,在沈氏身上可试了不少法子,弟弟给沈氏,阿诺丢马房,如此一来诓骗父亲,母亲生的是个死胎,是被沈氏气的,你猜父亲会不会对母亲无比怜惜。”
“你们,你们真让人作呕。”
难怪,她被所谓的亲弟从大梁押回楚国路上多次哀求,解释自己是替公主和亲,并不是通敌,那小子满嘴讽刺,骂她是破鞋,辱了祝家门楣。
替公主和亲之事当年祝家和皇家都明了,如今却无人承认她的身份。
自己疼爱多年的弟弟原来是继母之子,怪不得为了博取大义灭亲的贤名,编了好一出嫡女私奔的故事。
让祝熙安回了楚国便被下了大狱,衣不蔽体地拖到集市,任百姓唾骂。
“我要见萧琰……”
祝熙安声嘶力竭地冲李公公说,那太监啐了口唾沫到她脸上。
“住口!当今圣上的名字岂是你能直呼,圣颜岂是你能直面?”
祝婉笑得头上的珠宝坠子叮当作响。
“姐姐放心,妹妹明日入宫伴驾,替你求个痛快,也当是送你的生日贺礼了。不过姐姐在敌国苟活这么多年,心思想必成长不少,就没想清楚圣上究竟有多厌恶你?”
祝婉大张旗鼓走了,阿诺的叫声渐渐没了气。